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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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章节·纸人指路
民国二十三年秋,陈三醒在洛阳城西的棺材铺里见到了那具会眨眼的纸人。
潮湿的檀香味中,两盏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他捏着朱砂笔的手顿了顿,看见刚糊好的童女纸人睫毛颤动,胭脂勾的眼尾竟渗出暗红血珠。
三更寒,纸马喘,阴客上门莫睁眼......
当院传来沙哑的童谣声,陈三醒后背瞬间绷紧。这调子他太熟悉了——七岁那年祖父出殡时,八个抬棺匠就是哼着这曲子,在滂沱大雨中踏着禹步消失在邙山深处。
纸糊的窗棂吱呀作响,月光将一道佝偻人影投在素白窗纸上。陈三醒摸向腰间缠着的犀角鞭,发现掌心七星胎记正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陈家的扎彩手艺,果真名不虚传。
木门无风自开,裹着腥气的穿堂风卷起满地纸钱。来者是个罩着黑袍的老者,枯瘦如鹰爪的右手握着一杆鎏金烟枪。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从眉心到下颌爬满蜈蚣状的缝合线,随着说话声渗出黄脓。
三天前黄河捞出的女尸,需要七窍玲珑心的纸人引魂。老者弹落烟灰,几点火星在空中凝成诡异的莲花状,酬劳是这个。
当啷一声,半枚青铜虎符落在案上。陈三醒瞳孔骤缩,这正是祖父失踪时攥在手中的物件,边缘还留着当年军阀抢夺时留下的弹痕。
纸人童女突然发出咯咯轻笑,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陈三醒这才发现,纸人后颈贴着的根本不是镇魂符,而是半张皱巴巴的人皮!
罗七爷的赊刀帖,从来不是活人能接的。他扯下墙上的《钟馗镇鬼图》,画卷背面竟藏着七盏倒悬的莲花灯,想要我扎引魂纸人,先说说那具黄河女尸的来头。
老者脸上的缝合线突然崩开两寸,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腐肉。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流出的尸液,烟枪指向西南方向:秦岭脚下白家村,七天前全村九十八口...
话音戛然而止。
纸人童女毫无征兆地爆燃,幽绿火苗中传出万千怨魂的哀嚎。陈三醒袖中铜铃疯狂作响,七星胎记如同烙铁般灼痛。当他挥袖扑灭火势,案上赫然出现用骨灰写成的血字:
子时三刻,乱葬岗,带鲛人烛
2
血胭脂
陈三醒指尖刚触到骨灰血字,那些灰烬突然钻入皮肤。掌心的七星胎记泛起磷火般的幽蓝,恍惚间看到白家村祠堂里摆着九十八具黑棺——每具棺盖都嵌着面铜镜,倒映出活人惊恐的脸。
这单生意,怕是得用上血胭脂了。他掀开后院地窖的七星锁,祖父临终前抓着他手腕叮嘱的禁忌犹在耳边:见着贴人皮的纸人,就取三寸槐木钉扎它膻中穴...
地窖深处的水晶棺里,躺着具穿戴凤冠霞帔的骷髅。这是陈家世代守护的骨娘,每逢月亏之夜,她的指骨会自行沾染朱砂,在宣纸上写出阴间路引。
陈三醒割破中指,将血滴在骨娘眉心。骷髅的颌骨突然开合,吐出一盒用胎盘薄膜包裹的胭脂。这正是纸扎行当里最阴毒的画龙点睛之术——以早夭少女的经血混合坟头土制成的血胭脂,能让纸人暂时寄居生魂。
子时的乱葬岗飘着腥甜雾气,罗七爷的烟枪在墓碑间明灭如鬼火。陈三醒注意到老者脚下没有影子,腰间却系着串刻满《渡人经》的青铜铃铛。
女尸腹中藏着半卷人面蛛丝帛。罗七爷用烟枪敲了敲身旁的新坟,棺材里传出指甲抓挠声,白家村的祭井里,还泡着九十七具这样的孕妇尸。
陈三醒点燃鲛人烛的瞬间,幽蓝火光照出墓碑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根本不是碑文,而是用指甲刻出的反写梵文《楞严咒》。最骇人的是每块墓碑顶端,都摆着个沾满苔藓的骷髅头,天灵盖上插着三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