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
只首富杨大非在稍远的地方指挥着他那个侄子。他拿肥厚的背膀子对着大伙儿小声嘀咕:哎呀,那些地方多压点儿黄泥在下面,上头拿薄片石铺平就是了,没必要用地基石。
他侄子挺老实,侧身瞄了一眼牛大雄回道:人家村长刚才都说地基薄要垫厚些,你整这薄片石咋行!
杨大非呼了一巴掌侄子的后脑勺轻声喝道:你个憨包娃儿,行不行我不晓得吗,你照着干就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傻侄子一听好处,倒也不傻了,笑嘻嘻地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要说杨大非平日坑钱的生意没少做,谁曾想这次竟然越发猖狂地坑起了人。当晚还带着他傻侄子来把房子的地基石换了好些,真是阴间纸人挖老坟,缺心缺肺缺大德!合着是这么干发家的!
牛雄也是一辈子的长工命,半夜三更下滩里淘沙,省下的家当给了贼不说还被贼偷。
村长儿子秦波也趁着牛雄在滩里淘沙的空当,钻进他们看管场地搭的窝棚里搞骚李小兰。
他在人前当牛又做马,别人在背后偷他的人又偷他的家。
而后一阵子,杨大非老早就带工人把平了的地基铺上细土,牛大雄踩着不太平实,只让再加固加固。不知道是太过信任还是心思都跑到淘沙上去了,竟没发现端倪。
好不好的也过去半拉月了,地基差不多完活。一部分人收尾一部分人着手开始码砖砌墙。
临近清明,世人似乎都有些躁郁。大家干活儿干得也是有劲使不出来的懒德行。
劈砖的工人刘云年轻,功夫还有些欠缺,被他劈烂劈碎的砖头不少。
牛雄看着角落里一堆的糟乱废砖心疼坏了,盯着刘云眼珠子又突露了出来。
刘云被直勾勾瞪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握着砖刀的手慢慢都有些发抖。
牛雄终于是没忍住起身走了过去,那刘云见势慌了往后踉跄了几步,嘭地撞上身后才送来的新砖。几十百匹砖哐哐往下砸,就跟寻仇似的全埋刘云的右脚上,他哎呀一声惨叫随即倒地。
牛雄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边把刘云往起了拽一边骂他:你真是没球多大个用!
生拉活拽了半天,刘云也起不来,拧巴着脸嘴里直叫唤:哎呀哎呀我的脚……
其他人闻声不对,都小跑着拥过来看是个什么情况。这才见砖头底下黑红黑红的往外渗……
杨大非果真世面见得多,冷静地张开双手拦住拥过来的人喊道:大家都别乱动,把那些砖一匹一匹地捡开……轻点儿捡!
随着砖头移开视线,血分散着一股一股流了出来,待砖头全部捡完,一只鲜红的脚吓得众人哗然惊呼:这咋这么严重,也没多少砖啊!
杨大非杵近了一看,哎呀快送医院!没曾想刘云的脚踝处还插着个砌墙用的墨线锥子……这下可完了蛋了。
旁边力壮的工人抱起刘云就往大路上冲。
杨大非则高声呼喊着牛雄:老牛,你快开车,快!
牛雄佝偻脊背呆了似的,嘴半开着一动不能动,怕是脑仁儿早就乱成了一团稀泥,被喊醒时眼珠子才收过神来。他战战兢兢从裤腰上取下钥匙,高一脚低一脚地朝大路上的旧面包车跑去。
直到半夜三四点,滩里又亮起了白光,忽上忽下忽近忽远。估么着刘云白天在医院做手术花出去牛雄不少钱,他更得加大力淘沙了。
他在滩里死命干活,秦波和他老婆李小兰也在桥上新房的窝棚里死命干活。
完事,秦波摸着胸脯子嘲骂牛雄,李小兰躺在他大腿上扯腿毛玩儿。就你那个贱男人,真就是命贱,挣百八十万回来,细沙还要到滩里去淘,杨大非随便让点儿利,不就节省出来了,有那命挣没那命花,就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