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你我心口种的根本不是蛊......
景珩涣散的眸光倏然凝聚,他染血的手掌按住苏婉兮后颈。当唇间血腥漫开时,她看见太液池底浮起的青铜碑——二十年前父亲亲手刻下的药人饲主四字,正被他们的血渐渐染成结发长生。
三万阴兵齐齐割破手腕,苏家军的血渗入冰面,竟在宫墙上映出当年的真相:太后诞下的死胎被北狄巫祝换作狼孩,苏珩不得不将真正的双生子炼成药人,以血脉为引镇压邪祟。
朱雀令突然化作齑粉,青冥山巅传来九声钟鸣。景珩心口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苏婉兮腕间却浮现出与他后颈相同的奴印。
当年你饮的根本不是鸩酒。景珩指尖抚过她眉心血痕,是我用朱雀令主身份,向青冥山换的共生契。
玄武门外忽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侥幸逃生的老臣们捧着真正的传国玉玺蹒跚而来。苏婉兮望着玉玺缺角处镶嵌的血玉,终于明白父亲书房那本《匠作录》里以情补天的深意。
景珩将断簪别回她发间时,三千青丝尽成雪。太液池水突然倒灌苍穹,在晨曦中凝成巨大的合卺杯影——这本是苏珩为爱女大婚准备的吉兆,如今却成了镇压邪祟的最后封印。
萧氏皇族欠苏家的,我来还。景珩笑着握住她执剑的手,剑尖调转刺穿彼此心口,只是这杯合卺酒,终究是迟了三年......
血雨倾盆而下时,青铜碑轰然碎裂。史载承平三年冬,九皇子与苏氏女共殉太液池,三千阴兵化鹤西去。唯新帝登基那日,有白发药人自南疆来,在宫墙下种了十里红芍——正是当年苏婉兮及笄宴上,少年皇子藏在药囊里的聘礼。
(终章·红芍辞)
永昌元年春,新帝萧景珏开科取士。放榜那日,朱雀大街尽头的无名碑前,总有举子看见白发男子执伞而立。碑上无字,只刻着半枚浸在药香中的血玉,细看能辨出婉字残痕。
更夫老周说每逢雨夜,能听见太液池底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曾有胆大的侍卫潜下去,捞上来半截青冥剑,剑穗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苏家女儿及笄时惯用的双股结。
钦天监最老的掌簿醉后吐真言,说承平三年的殉情日其实该是惊蛰。那日他亲眼见青铜王座上开出并蒂芍药,两朵花蕊里各凝着滴不死血,被南疆来的药人收进玉瓶。
如今镇守北境的玄甲军旗上,总绣着晦涩的鹤首纹。每逢将士娶亲,营中必传唱支无名的曲子,词里唱着青铜铸骨血作酒,朱砂点眉续前盟。有老兵说这是当年苏家军送葬时哼的调子,也有人说是青冥山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史官笔下最诡谲的一页,记载着永昌三年选秀时,有秀女在御花园迷途,遇白须太医赠红芍一朵。隔日那花化作血玉嵌进宫墙,补全了传国玉玺最后一道裂痕。
只有守皇陵的老太监记得,景珩下葬那日,棺椁轻得像具空壳。陪葬的剑匣里没有青冥剑,只躺着支银簪,簪头刻着新帝都不认识的古狄文——后来南疆使臣醉酒后说漏嘴,那是句巫祝的诅咒:死生缠。
清明雨落时,太医院墙角总会钻出新芍。药童们都说这花生得邪性,明明栽在阴沟里,偏开得比牡丹还艳。唯有院正大人每年亲自采来晒干,混着陈年血玉的碎末,制成救命的赤丹散。
最后一个秘密藏在青冥山禁地的青铜门后。掌令使交替时,继任者都会摸到门内凹凸的刻痕——是两行未用朱砂填色的婚书,落款处并排印着奴籍烙印与朱雀纹,日期永远停在承平三年的上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