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母亲说过陈家灭门惨案发生的年份,但族谱上从未记载过这位婉容。灯笼突然挣脱她的手,飘向西北角的雕花木柜,柜门缝隙里夹着半截褪色的红盖头。
婴儿哭声在耳后炸响。
秋阳转身时撞翻了铜烛台,烛油泼在青砖上竟嗤嗤作响,浮出张扭曲的人脸。她踉跄着退到木柜前,柜门吱呀敞开,二十三个灵位整整齐齐码在隔层,最下层摆着个描金梳妆匣。
别碰!
铜镜里映出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袖口沾着朱砂。秋阳的手僵在梳妆匣上方,镜中人影却径自穿过她的身体,从匣底抽出一卷泛黄的婚书。纸页翻动间,她瞥见新郎名字被墨团覆盖,新娘生辰八字的位置留着五道抓痕。
灯笼骤然爆出青光。镜面浮现出雕花拔步床,床幔上吊着个穿喜服的女人,盖头下露出半截青紫下巴。秋阳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那具尸体分明随着灯笼光晕在缓缓转向她。
快跑!镜中男人突然转头大喊,去后院水井找...
话未说完,他的脖颈突然裂开红线,头颅滚落在秋阳脚边。镜面哗啦碎裂,某块碎片扎进她掌心,映出一角褪色绣鞋正从房梁垂下。
灯笼开始疯狂旋转。纸面嫁衣完全被血色浸透,无数黑发从牌位裂缝里喷涌而出。秋阳攥着沾血的婚书残页冲向祠堂后门,木门却变成冰冷的青砖墙,墙皮正簌簌剥落,露出后面被封死的夹层——
一具呈跪拜状的白骨卡在墙缝里,头骨开裂的缝隙中,塞着颗干瘪的紫河车。
---
井水泛着诡异的奶白色。林秋阳攥着发烫的婚书残页,灯笼光晕在井壁投下蜂窝状的阴影——那根本不是青砖,而是密密麻麻嵌着婴儿头骨。腐臭味扑面而来,她突然看清井底浮沉着二十三个裹红绸的陶瓮,每个瓮口都拴着褪色的长命锁。
叮——
铁链毫无征兆地收紧。秋阳被拽得扑在井沿,灯笼脱手坠向井底。青光暴涨的瞬间,她看见每个陶瓮里都蜷着具青黑婴尸,脐带连着井壁血管般的红绳。最深处那个瓮突然立起,露出半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抓住!
枯瘦的手掌拽住她后领。秋阳被甩到湿滑的井台边,抬头看见个穿蓑衣的老头,斗笠下露出半截溃烂的下巴。他腰间别着的不是柴刀,而是把缠满墨线的桃木尺。
陈家人造孽啊...老头扯开井台旁的芭蕉叶,露出被树根绞碎的墓碑,二十三口阴棺镇宅,骗了二十年太平。
碑文在灯笼下渗出黑血:陈门张氏婉容之墓。生辰八字竟与婚书上的新娘完全不符。秋阳突然想起夹墙里的紫河车,胃里翻起酸水:那些陶瓮...
都是婉容娘子没出世的孩子。老头桃木尺猛击井沿,瓮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啼哭,陈大少爷不能人道,逼新妇假孕冲喜,活埋那日把接生婆都...
西厢房突然传来木鱼声。老头脸色骤变,蓑衣里抖落无数纸人,每个都画着朱砂符咒:快走!去宗祠找...
话音戛然而止。老头喉咙裂开细缝,纸人从他伤口蜂拥而出,转眼被雨水打湿成红泥。秋阳踉跄后退,踩到块松动的青石板——下面是条向下的石阶,霉味里混着熟悉的檀香。
地窖墙上钉满镇魂幡。供桌上摆着西式显微镜,玻璃罐里泡着串连体婴尸。秋阳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病历簿,民国三十七年记载刺痛了她的眼睛:
患者陈周氏婉容,假性妊娠五月,今日取紫河车时大出血。按老爷吩咐,灌参汤吊命至吉时,与棺同葬。
抽屉里掉出张泛银的照片。穿旗袍的女人被铁链锁在拔步床上,腹部隆起处爬满蜈蚣状缝线,身旁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医生,胸前怀表链坠正是母亲常年佩戴的翡翠平安扣。
灯笼突然从井底飞回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