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零字样。打印机吐出的病历单在掌心发烫,主治医生签名栏里,陈淑芳
三个字洇着水痕
——
和储物间护士工牌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先生,该科室禁止拍照。
保安的手按在我肩上时,我正对着监控截图里的双胞胎背影发呆。2020
年
4
月
1
日凌晨,穿灰裙的女孩(许小棠)抱着郁金香吊坠走进
703
病房,而穿白裙的女孩(林晚)戴着生锈钥匙扣站在护士站,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形成个扭曲的
8
字。
美术社的火警警报在正午响起时,我正在旧礼堂修补许小棠的获奖画作。焦黑的画布上,双生女孩的心脏位置被烧出个钥匙孔形状的洞,透过破洞能看见礼堂穹顶的彩绘
——
天使的翅膀被分成两半,左边沾着铁锈红,右边染着郁金香粉。
别碰那幅画!
林晚的尖叫混着消防车的鸣笛。她今天穿许小棠常穿的浅灰针织衫,颈间却戴着崭新的郁金香吊坠,指甲缝里嵌着烧画时留下的炭灰。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胎记淡得几乎看不见,反而是许小棠抱着灭火器冲进来时,腕间露出鲜明的蝶形印记。
是你烧的
许小棠关掉警报,声音里带着林晚式的冷硬。她的帆布包带子上挂着两枚钥匙扣,生锈的
棠棠
和崭新的
晚晚
在消防灯下晃荡,像两盏引魂灯。林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烧掉画稿,妈妈就会从
703
病房醒来吗她早就把我们的人生写成了两幅画
——
一幅是你抱着钥匙扣当‘林晚’,一幅是我戴着吊坠当‘许小棠’!
图书馆顶楼的风能掀飞人帽檐,我攥着从许小棠帆布包偷来的信封,信纸边缘焦黑,却仍能辨认:2020.3.16,医生说晚晚撑不过今晚。我把棠棠的校园卡塞进晚晚的枕头下,从今以后,你就是姐姐许小棠,要带着两个人的钥匙扣好好活下去。
落款是母亲颤抖的签名,旁边画着朵正在燃烧的郁金香。
好看吗
许小棠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身上飘着香奈儿五号的味道
——
和林晚上周用的香水一模一样。她伸手拿走信封,钥匙扣蹭过我手背:其实那天在手术室外,妈妈先给晚晚戴上了‘棠棠’的钥匙扣,又把‘晚晚’的吊坠挂在我脖子上。她说,双胞胎的灵魂是钥匙和锁,缺了任何一个,都打不开明天。
暮色漫进窗户时,她突然掀开袖口,两道淡褐色的胎记像孪生的蝶,停在左右手腕内侧:上周我去做了激光祛疤,可第二天,晚晚的手腕上就长出了一模一样的印记。你看,我们连痛苦都是对称的。
校道的路灯次第亮起,317
路公交车的末班车即将进站。许小棠把两枚钥匙扣塞给我,转身走向黑暗,帆布包在胯部摇晃,里面掉出张字条:11
月
5
日,市立医院
7
楼标本室,妈妈的郁金香手帕在等你。
字迹一半是许小棠的绵软,一半是林晚的凌厉,像被撕裂后重新粘贴的人生。
我站在顶楼边缘,望着她逐渐缩小的身影,突然想起储物间墙上的刻字
——两个小天使,一个去了天堂,一个困在人间。但此刻我终于明白,她们谁也没去天堂,而是把彼此的人生掰成两半,用钥匙扣当针线,在创伤的裂缝里缝出了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