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江大学的银杏大道在九月末染上金边，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蔡政蹲在社团招新广场的雕塑基座上调试镜头，黑色卫衣兜帽里还别着昨晚通宵修图用的荧光标记笔。

    同学要加入我们无人机社吗入会送3D打印校徽！隔壁摊位的吆喝声里混着螺旋桨嗡鸣，穿格子衫的男生正操纵航拍器掠过机器人研究社的巨型易拉宝——那上面用LED灯拼成的钢铁侠头盔正在漏电冒烟。

    蔡政把老式机械相机往怀里紧了紧。作为摄影社最后的胶片党，他始终觉得数码设备像群吵闹的电子麻雀。取景框扫过乱哄哄的人群：举着试管大喊来化学社炸实验室的爆炸头学长、用示波器演示爱心波形的工科女、还有把电焊面具当时尚单品挂在脖子上的新生......

    突然有粉色闯入视野。

    樱花树下，穿蕾丝lo裙的少女正踮脚够树枝。浅金色长卷发在阳光下泛着蜜糖光泽，裙摆蓬得像朵倒置的马卡龙。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横幅，正在和缠在樱花枝桠间的尼龙绳较劲。蔡政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看到蝴蝶结发饰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危险摇晃。

    那个......他刚想出声提醒，少女已经纵身跃起。

    秋风恰在此时掀起横幅，动漫社三个毛笔字糊在她脸上。蔡政的手指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机械快门咔嗒声里，少女挂在树枝上的假发正如慢镜头般坠落，露出底下炸毛的栗色短发，发网歪成吊床斜挂在耳际。

    林——灵——！树后冲出穿汉服的眼镜男，手里的古风扇子指着横幅上歪歪扭扭的绳结，我说用钉枪你非说要自然美学！

    被唤作林灵的少女缓缓转身，头顶还粘着半片樱花。蔡政的镜头诚实地记录下她逐渐涨红的脸，像颗被丢进沸水的糯米丸子。她突然指向这边：那边拿相机的！你刚才是不是拍了

    蔡政的冷汗渗进相机背带。透过取景框，他看到少女提起裙摆冲过来，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在风里翻卷成愤怒的浪花。

    同学你听我解释，这是纪实摄影的艺术......

    艺术个大头鬼！林灵跳起来抢相机，发梢的樱花簌簌落下，你知道接发要多久吗我粘了三个小时的发片！

    蔡政护着相机后退时撞翻了身后的颜料箱。丙烯颜料罐叮叮当当滚向书法社的宣纸阵，穿围裙的社长发出惨叫。混乱中他瞥见少女裙撑里掉出的备用发夹，银色月牙造型正巧卡在他运动鞋的透气孔里。

    等保安大爷拎着灭火器赶来调解时，蔡政的卫衣背后已经印满七彩手印——来自林灵在颜料堆里滑倒时本能的抓握。更糟糕的是，当晚十点摄影社群里弹出三十条消息提示。

    【社长：@全体成员

    谁拍的这张神图！动漫社说要买断版权当招新宣传！】

    缩略图加载出来的瞬间，蔡政打翻了泡面。照片里林灵呆滞的表情在虚化的樱花背景中纤毫毕现，鼻尖沾着的亮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被施了定身咒的落难公主。评论区的热评第一条写着：建议入选《当代大学生精神状态图鉴》。

    凌晨两点，蔡政蹲在宿舍阳台擦镜头，听见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暖黄路灯下，林灵正踮脚往布告栏贴寻物启事，蓬松的短发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她手里的胶棒突然脱手飞出，不偏不倚砸中蔡政晾在栏杆上的校庆纪念T恤。

    啊！两人同时低呼。

    蔡政看着T恤胸口逐渐晕开的胶水渍，突然想起什么。摸出裤兜里捡到的月牙发夹，银质表面还留着颜料划痕。楼下的少女正在手忙脚乱撕毁贴歪的启事，月光把她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倔强的小白杨。

    第二天早八的图书馆，蔡政在摄影区翻找补光教程时，听见熟悉的裙摆摩擦声。透过书架缝隙，他看到林灵踮着脚够最上层的《角色设计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