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从没见过比顾言更矛盾的人,他站在礼台前为姐姐整理头纱的手指修长苍白,像是解剖课上握着柳叶刀的医学生,可当他隔着氤氲的香槟塔望过来时,镜片后的瞳孔却泛起沼泽深处的磷火。
要幸福啊。我听见自己空洞的祝福在教堂穹顶回响。姐姐的珍珠耳坠在晨光中晃动,折射出十七岁那年初见的画面——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青年站在玄关,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晕开墨色花痕。
1-
这是顾言,我的...男朋友。
姐姐耳尖泛红的样子像极了母亲遗照里羞涩的新娘,可当顾言伸手与我相握时,他尾指内侧的朱砂痣突然刺痛我的视网膜。
记忆深处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三年前图书馆顶楼,那个将我困在书架间的黑影手腕上,也有同样殷红的印记。
婚宴进行到交杯酒环节时,我的高脚杯突然倾斜。鲜红酒液顺着顾言雪白的衬衫领口蜿蜒而下,在锁骨汇成妖异的溪流。
抱歉。我攥紧餐巾擦拭,指尖触到他颈动脉的跳动,频率与那夜顶楼急促的喘息诡异重合。
没关系。他擒住我的手腕轻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
毕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水晶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我这才发现他今天戴的不是惯常的金丝眼镜,而是银色细框。
凌晨三点的别墅寂静如墓,我蜷缩在客房床上数着挂钟的滴答声,忽然听见露台传来细碎的响动。月光将推拉门的影子拉长在地毯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爬行。
嘘——冰凉的手指捂住我的尖叫,顾言身上还带着婚宴的龙涎香气。他湿漉漉的衬衫贴着我的后背,在皮肤上洇开血色酒渍。
猜猜我现在应该在哪他含住我的耳垂低笑,婚戒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你姐姐以为我喝醉了在新房休息,监控显示我在书房处理文件。
我的牙齿开始打颤,他松开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姐姐常用的樱花发梳,突然狠狠扎进掌心。
为什么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言哥哥了鲜血顺着檀木齿缝滴落,他在镜中露出受伤的神情。
明明先遇见你的是我啊。
记忆的碎片突然割破迷雾,十二岁夏令营的医务室,中暑昏迷时有人用浸了薄荷的手帕轻按我的太阳穴。
逆光中少年腕间的朱砂痣像一滴血泪,可醒来时姐姐说送我来的是穿白大褂的校医。
那年你姐姐偷看了我的日记。顾言用染血的手指描摹我的唇形。
她模仿你的字迹给我写情书,穿着你落在更衣室的碎花裙来赴约。他的笑声在胸腔震动,像毒蛇游过枯萎的玫瑰丛。
不过没关系,我娶她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是陪嫁品。
2-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他撕开的衬衫。遍布抓痕的胸膛上,我的名字用手术线缝成扭曲的疤痕。
他举起注射器抵住我的颈动脉,瞳孔在惨白电光中缩成竖线。
现在……该把我的新娘还给我了。顾言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让我感到恐惧。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割裂空气,顾言瞥见来电显示后眼神骤变,温柔地替我掖好被角。
游戏要慢慢玩才有趣,你说对吗他倒退着消失在走廊尽头,婚戒在门框磕出清脆的响声。
我冲向露台时,看见姐姐的睡裙像折翼的白鸽飘落在玫瑰花丛中。顾言跪在血泊里搂着她,抬头望来的瞬间,嘴角还沾着飞溅的血珠。
他举起沾满了脑浆和玫瑰花瓣的手对我微笑,月光照亮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刻着我的名字缩写。
法医说姐姐是产后抑郁坠楼身亡时,顾言正在给我注射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