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而栗。

    五·无影灯下（二）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蜿蜒，我捏着挂号单站在胸外科诊室门口，听见护士站传来压抑的议论声。

    肖主任又带那个董小姐上手术了。

    小护士压低的声音像刀片划过瓷砖，上周三的手术，麻醉师说病人血氧饱和度差点跌破警戒线。

    我扫了眼诊室门楣上的铜牌

    ——肖飞羽

    副主任医师。铜牌边缘有些许氧化的绿痕，像某种隐晦的暗示。

    三天前，我第一次见到董莹。她穿着不合规的低胸白大褂，踩着细高跟从走廊尽头摇曳而来，锁骨间的钻石项链在顶灯下发着冷光。路过护士站时，正在配药的张姐忽然打翻了碘伏瓶，褐色液体溅在董袭莹的白大褂上，像朵畸形的花。

    你瞎了吗

    董莹尖叫着甩了张姐一巴掌，声音在走廊里炸开。我看见张姐捂着红肿的脸退到墙角，指缝间渗出的碘伏在她护士服上晕染出暗黄的泪渍。

    那天傍晚，我在更衣室门口撞见肖飞羽和董莹。肖飞正替她整理衣领，手指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襟。董袭莹咯咯笑着推开他，别在这儿，手术室监控...

    怕什么

    肖飞的声音带着醺人的酒气，监控室王主任刚收了我送的茅台。

    这些碎片在我脑海里拼凑出危险的形状。作为陪诊师，我见过太多医院里的暗流，但这次的漩涡似乎深不见底。

    周三下午，我带着肝癌晚期的陈叔去做增强

    CT。经过手术室时，金属门突然被撞开，肖飞羽拽着董袭莹冲了出来。董莹的手术服前襟被撕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你疯了

    肖飞的领带歪在一边，这是手术室！

    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

    董莹甩开他的手，声音尖得像警报，你说过会离婚娶我的！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我看见陈叔浑浊的眼睛里映出这一幕，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衣角。

    当天深夜，我接到张姐的电话。她约我在医院后巷见面，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

    董莹根本没资格进手术室。

    张姐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她的规培证是假的，论文也是找人代写的。

    文件上的公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背后有人撑腰，连肖主任都不敢得罪。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姐突然把文件塞进我怀里，快走！

    黑影闪过的瞬间，我看清了来人的脸

    ——

    是监控室的王主任。他手里握着根橡胶棍，金属扣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转身狂奔，文件里掉出一张泛黄的

    X

    光片。借着路灯，我认出那是陈叔的片子

    ——

    肝脏上的阴影比三天前明显扩大了三倍。

    三天后的清晨，我带着陈叔的片子闯进院长办公室。值班护士想拦我，却在看清片子后脸色煞白。

    这不可能！

    影像科李主任盯着片子瞳孔收缩，三天前的报告显示肿瘤还在可控范围。

    有人篡改了病历。

    我把张姐给的文件拍在桌上，肖飞羽和董莹在手术中离开手术室，导致患者病情恶化。

    窗外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透过玻璃，我看见董莹被押上警车，她的钻石项链在晨光中碎成齑粉。

    陈叔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临终前，他把一张存折塞给我，闺女，谢谢你让我死得明白。

    存折里夹着张照片，是二十年前的肖飞，穿着白大褂站在老院区的梧桐树下，眼神清澈得像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