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奶粉罐里的离职证明

    深秋的冷风卷着梧桐叶，拍打着早教中心的玻璃幕墙。林晚秋蹲在儿童洗手池前，指尖触到水龙头冰冷的金属，水流哗啦啦冲刷着女儿朵朵沾满颜料的小毛巾。消毒水混着奶香味在鼻腔里打转，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银行短信的提示音像尖锐的哨声刺破空气

    ——

    余额

    8762

    元。

    她攥着湿毛巾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镜中倒影里，衬衫领口还沾着今早泵奶时溢出的奶渍，头发胡乱扎成的马尾有几缕散落下来，贴着泛青的黑眼圈。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在产房，阵痛间隙收到摩根士丹利的离职通知，当时攥着手机的手还沾着朵朵出生时的羊水。

    晚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惊讶。林晚秋浑身僵硬，看着镜中出现的身影

    ——

    前夫周远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旁的年轻女孩挎着爱马仕铂金包，香水味浓郁得呛人，朵朵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抚养费以后每月五千，

    周远的语气像在谈一桩普通生意，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晃得林晚秋眼睛生疼，公司破产了，实在没办法。

    女孩适时地挽住他的胳膊，娇嗔道：远哥已经尽力了。

    林晚秋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她想起上周路过商场，朵朵指着橱窗里的钢琴摆件咿呀学语：亮亮，喜欢。

    钢琴课的价目表此刻还躺在她的包里，3800

    元一节课的数字刺得她眼眶发热。朵朵突然在女孩怀里挣扎，小脸涨得通红：要妈妈抱！

    死寂瞬间笼罩整个空间。周远的脸色涨成猪肝色，女孩的笑容僵在脸上。林晚秋弯腰抱起女儿，闻到她发间残留的婴儿沐浴露香气，朵朵把小脸埋进她脖颈，抽抽搭搭地说：卡，卡没了。

    那是林晚秋用投行年会的纪念勋章改造的发卡，此刻却不翼而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今早出门前，朵朵踮着脚伸手：妈妈，戴亮亮。

    而自己当时正对着镜子匆匆抹了把脸，随手把发卡别在女儿发间就冲进电梯。

    没事，我们回家找。

    林晚秋强撑着微笑，转身时瞥见周远和女孩在角落里窃笑。她的喉咙像被梧桐叶堵住，每走一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像是在叩问

    ——

    曾经年薪百万的投行总监，如今连女儿的抚养费都要被人施舍。

    走廊的公告栏突然闯入视线，烫金的海报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家长创业分享会

    ——

    投行妈妈简历问诊，时薪

    1999

    元。林晚秋的手指无意识抚过

    投行妈妈

    四个字，奶粉罐里那张被揉皱的离职证明突然变得滚烫。猎头今早发来的消息在脑海中回响：XX

    信托挖你，年薪

    80

    万，但需常驻海外。

    朵朵突然用沾着颜料的小手拍她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哭哭

    林晚秋这才惊觉眼眶早已湿润，冷风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灌进单薄的风衣，灌进心里那个空荡荡的缺口。她抱紧女儿，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没有，风迷眼睛啦。

    走出早教中心，暮色渐浓。林晚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未读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工作群里，同事们正在讨论新项目的分红；闺蜜发来消息，约她周末去新开的餐厅；而最上方，是朵朵幼儿园老师的提醒：下周五家长会，请务必参加。

    包里的泵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