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困兽之斗
七月的热浪裹着下水道的腐臭味涌进出租屋,像一双黏腻的手死死捂住苏野的口鼻。他蜷在吱呀作响的折叠床上,床垫凹陷处早已磨出灰白的棉絮,仿佛连床都在无声控诉着主人的落魄。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如扭曲的血管,正缓慢吞噬着墙皮,偶尔有小块脱落,啪嗒
一声掉在他脚边,惊起几只蟑螂慌张逃窜。
苏野盯着那几只蟑螂,心底泛起一阵自嘲。曾经他也觉得自己像蟑螂,顽强地在城市缝隙里求生,可现在,连蟑螂都比他活得自在
——
至少它们不用为房租发愁,不用面对母亲催命般的医药费账单。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照亮他凹陷的脸颊,房东王姐的语音带着刺儿炸响:小苏啊,这月房租再拖,我可真要换锁了。你瞅瞅,这屋里蟑螂都比你交房租积极!
语音条末尾还夹杂着刺耳的嗤笑,他喉结滚动两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皮肤下传来的刺痛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心底呐喊,却找不到答案。翻身抓起枕边的矿泉水瓶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穿过干涩的喉咙,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搅,却浇不灭胃里灼烧的饥饿感。这种饥饿感不仅来自肠胃,更来自内心深处
——
对改变现状的渴望,对尊严的渴求,此刻都化作尖锐的疼痛,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楼道里传来隔壁小孩的哭闹声,混着女人尖刻的咒骂:让你偷吃!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学人家挑食!
尖锐的争吵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耳膜上,苏野扯过磨破边的薄被蒙住头,却怎么也挡不住那些声音。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角,那里有母亲缝补的细密针脚
——
那是三年前他刚上大学时,母亲连夜缝的。如今母亲重病在床,医药费像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愧疚与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更别提给母亲治病。
得找活儿干。
他咬着后槽牙爬起来,心中反复盘算着各种可能的工作。可现实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所有的幻想击碎。褪色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得发白,口袋里还揣着半个发霉的面包。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金属把手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连这扇门都在拒绝他的触碰。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被墙根下野狗的狂吠惊得一颤。那野狗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的身躯上结着痂,正龇牙对着他低吼,尾巴却夹得死死的
——
和他现在的样子倒有几分相似,都是被生活逼到绝境的困兽。我们都是被生活追着跑的可怜虫。
他在心里苦笑,迈出脚步,走向未知的劳务市场。
劳务市场人声鼎沸,混杂着汗酸味和廉价烟草的气息。苏野在人群里挤得汗流浃背,戴草帽的大叔们叼着烟卷上下打量他,浑浊的眼神里满是打量和不屑,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他感觉自己像展览品,被人随意评判,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抽在身上。突然,一张沾满泥点的招工启事映入眼帘:工地小工,日结
200。这数字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苏野的喉结动了动,抬脚朝招工处走去。不管多苦多累,先把钱挣到手,母亲的药不能断。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同时又害怕自己无法承受工地的高强度劳动。
要吃苦的,能扛吗
包工头李虎嚼着槟榔,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身后跟着两个染黄毛的小混混,正对着苏野指指点点,窃笑声像刀片刮过玻璃。李哥,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能干得了重活
其中一个黄毛嗤笑着,故意提高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