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比不过你咬我那口。他指尖凝出冰刃,挑开我衣襟露出心口毒纹,双生蛊成了。
冰面下浮起万千光点,是雪间兰的孢子随波流转。谢临渊的银耳坠沉向湖底,我伸手去捞,却被他扣住五指:萧清欢,看日出。
东天裂开道金缝,霞光刺破毒雾照在冰面上。我望着他逐渐透明的轮廓,忽然想起火海里那个张狂的玄衣公子——他抢了我的坟,我欠了他的命,到头来连血肉都融在一处。
谢临渊……我攥住最后一缕虚影,聘礼我收了。
冰层下的雪间兰突然盛开,花蕊中躺着枚骨雕的雁。我并指剖开胸口,将染血的雁按进他消散的心口:来世你若寻不到我……
那就让雁回峰再烧一次。他的声音散在风里,烧到你肯见我为止。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时,皇室仪仗终于追到崖边。皇帝捧着破碎的凤冠跪在冰湖上,看着血水中浮起的并蒂雪间兰,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我最后望了一眼人间。
恍惚有只玄色大雁掠过苍穹,羽翼扫落纷纷扬扬的雪,每一片都映着谢临渊嚣张的笑脸。
10.
谢临渊的骨笛被供进太庙那日,朱雀大街的雪间兰开了。
百姓说那是冤魂化的花,根茎扎在公主的骨灰里,花瓣上凝着谢神医的血。皇帝下罪己诏时,我正倚在思欢祠的梁上喝酒,谢十七用冰棺存了我的尸身,毒纹在寒雾中泛着妖异的金红,像极了谢临渊心口那朵双生花。
朕……负天下,负苍生,更负吾女清欢。
父皇的嗓音透过祠堂菱花窗飘进来,混着雪粒砸在香案上。他捧着我的牌位,龙袍下摆沾满香灰,三日前萧玉宁被烧成焦炭时,他也这样跪在刑场,直到我的骨灰被风卷到他脸上。
太后杵着鸠杖去够牌位,枯手却被牌位下的银针扎穿。谢临渊生前埋的机关,连我都不知解法。她盯着掌心溃烂的血洞,突然嘶声大笑:报应!都是报应!
我晃着酒葫芦翻身下梁,毒血从冰棺缝隙渗出,在青砖上蜿蜒成谢临渊刻过的符纹。祠堂门吱呀开了一条缝,萧景明捧着被毒废的右手,将母后的凤冠放在我棺前。
欢儿,三哥错了。
他腕骨上缠着褪色的杏花帕——七岁那年我发烧,他偷溜出宫买药,用这帕子包着蜜饯哄我。此刻帕子被血浸透,像极了那日他踩碎我腕骨时,袖口溅上的血梅。
我掀开棺盖,腐尸的指尖勾住他衣带。
萧景明惨叫着跌坐在地,凤冠滚进香炉,金凤被香灰呛出泪来。我望着他连滚带爬的背影,忽然想起谢临渊的话:皇家的忏悔就像这香灰,看着厚,风一吹就散了。
子夜,护城河漂起千盏莲灯。
百姓将我的画像描在灯上,灯芯燃着雪间兰的孢子。谢十七抱剑立在祠顶,看灯火顺流飘向雁回峰:谷主若在,定要骂您败家,这些孢子够炼三车毒药。
我弹了弹冰棺:他现在骂不着了。
河面忽然掀起巨浪。
一盏玄色莲灯破水而出,灯壁上银钩铁画题着聘字。谢十七的弯刀劈开水面时,灯芯轰然炸开,毒烟在空中聚成谢临渊的虚影。他指尖银针闪着寒光,虚虚点向我心口:公主殿下,欠我的合卺酒呢
我捏碎酒葫芦,任毒酒淋在冰棺上:谢临渊,你连鬼都要当个讨债的
虚影大笑消散,毒烟却凝成雁形,俯冲进祠堂香炉。炉中灰烬腾空而起,在匾额上灼出两行焦字:
生死簿上无名客,雁回峰顶不归人。
皇帝就是这时冲进来的。
他抱着我幼时的布老虎,虎尾还沾着冷宫大火那日的焦灰。玉玺咚地砸在冰棺旁,他抖着手去擦棺面冰霜:欢儿,爹把皇位废了……你跟爹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