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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盯着步辇上绣金的龙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假公主萧玉宁打翻烛台烧了藏书阁,父皇搂着她哄了半宿,却命我在雪地里跪着抄完十卷《女诫》。那夜的雪也是这么冷,冷得人连眼泪都冻在睫毛上。

    萧清欢。谢临渊忽然贴着我耳畔冷笑,你们萧家人,倒是很会挑时辰送葬。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我按入水中。

    冰水灌入鼻腔的刹那,辇上珠帘哗啦作响。我隐约听见大太监的惊呼:殿、殿下您这是……

    劳烦公公回禀父皇。我浮出水面时,正看见谢临渊拎着那株雪间兰晃了晃,就说儿臣不孝,这株能解百毒的雪间兰——我喂狗了。

    大太监的脸色比潭水还青。

    我看着那人连滚带爬的背影,突然笑出声。腐肉从指尖脱落,在潭底漾开猩红的雾。原来撕破皇家最后一点体面,竟比饮鸩酒还痛快。

    笑早了。谢临渊突然抛来件玄色大氅,你猜下一个来的会是谁太后太子还是那位……他故意拖长语调,冰清玉洁的玉宁公主

    我攥着大氅的手一颤。

    东边宫道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十八盏琉璃宫灯破开夜色,照得潭边亮如白昼。太后身边的崔嬷嬷立在灯影里,手中捧着的不是懿旨,而是我及笄那年献上的百鸟朝凤绣屏。

    太后娘娘有令。她扬手将绣屏掷入寒潭,冷宫秽物,一件都不许留。

    金线绣的凤凰沉入水底,我忽然想起那八百个日夜。为绣这对凤凰,我熬瞎了眼也不肯用绣娘代笔。献屏那日,太后却当众用护甲挑起线头:野雀装什么真凤,这牡丹花的针脚,连尚衣局的粗使婢女都不如。

    还有这个。崔嬷嬷又递来一卷画轴。

    画中少女策马挽弓,红衣猎猎如火。那是我十四岁秋狩时,三哥抓着我的手画的。此刻画卷在嬷嬷指间化作碎片,像极了当年我捧着鹿血去救疫症中的三哥,却被他摔碎药碗骂灾星的模样。

    谢临渊忽然打了个响指。

    暗处飞来只通体雪白的隼,利爪精准叼走崔嬷嬷发间凤钗。老妇人尖叫着后退,宫灯撞翻一地,火苗顺着她的翟衣攀上去。

    走水了!快救火!

    在一片混乱中,谢临渊拎着我跃上宫墙。他指尖还缠着从我发间摘下的枯草,语气轻佻得像在聊晚膳吃什么:你们萧家的戏,比天桥底下的皮影班子精彩多了。

    我望着太液池畔的灯火通明,那里正在为萧玉宁筹备生辰宴。去年今日,我跪在宴席外呈上亲手做的长寿面,父皇却让内侍泼了我一身热汤:宁儿闻不得葱味,你存心的

    肩头突然一沉。

    谢临渊将雪间兰汁液滴在我溃烂的伤口上,剧痛中听见他带笑的声音:公主殿下,您说现在去宴席上放把火……他指尖划过我脖颈跳动的血脉,算不算为民除害

    我拍开他的手。

    远处忽然传来钟声,子时已至。生辰宴上的焰火腾空而起,在夜幕炸开千树银花。琉璃灯映着太液池粼粼波光,恍惚还是我初回宫那日。父皇隔着珠帘对我说:既回来了,就要守皇家的规矩。

    可他们从未告诉我,这规矩就是——

    真公主的血脉是罪,呼吸是错,活着便是扎在萧家锦绣江山里的一根毒刺。

    谢临渊。我望着最亮的那簇烟火,若我此刻死了,这具身子……

    烧成灰。他截断我的话,撒进护城河,让萧家人日日喝你的骨灰水可好

    我愣怔片刻,突然放声大笑。

    原来这深宫里,最懂怎么诛心的竟是个陌生人。

    03.

    萧玉宁闯进来时,我正咬着谢临渊的袖子止血。

    染血的帕子还攥在掌心,她突然踉跄着撞向门框,腰间那枚蟠龙玉佩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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