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出去,翠翘留下。
周叔不放心小姐老奴留下来陪您。
周叔什么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好的,周叔。
赵子安看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加了砒霜的烈酒。你一定喜欢。翠翘把东西拿过来。
地窝子里的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赵子安蜷缩在霉烂草席上,脚踝锁着三十斤重的铁镣。他听见我说的话猛然抬头,浑浊的眼球在看清我手中酒壶时骤然紧缩——像极了前世蜷在柴房呕血的我。
这酒里加了砒霜。我晃了晃青玉壶,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液体,不过比你那杯更烈些。
铁链突然哗啦作响。赵子安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残缺的舌头在齿间蠕动,涎水混着血丝滴在草席上。他疯狂抓挠着脖颈,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是林婉茹逃那夜留下的。
我退后半步,翠翘立即将铁笼推进来。笼中女子突然暴起,十指抓着铁栏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云襄!我做鬼也要撕烂你的脸!
嘘——我将酒壶放在他们中间,这壶酒只够一人痛快。银簪尖挑起林婉茹散乱的长发。
赵子安突然扑向酒壶,却被铁链拽得重重摔倒在地。林婉茹趁机伸出枯爪般的右手,指尖离壶嘴仅剩半寸——
啪!
我踩住她的手指,鹿皮靴底碾过骨节:急什么转头看向目眦欲裂的赵子安,你猜,若我此刻解开铁链......
周叔的刀光闪过,铁镣应声而断。两个血人同时扑向酒壶,撕咬纠缠间撞翻了炭盆。火星溅上浸透灯油的草席,火舌瞬间窜上房梁。
走水啦!
矿工的呼喊声被烈焰吞噬。我站在三丈外的土坡上,看火海中两道身影渐渐扭曲成焦炭。赵子安最后举着酒壶往嘴里倒的模样,与前世我蜷在柴房呕血的姿态重叠在一起。
火光照亮我鬓间的银簪。娘亲临终前的话混着热风掠过耳畔:遇人不淑时,这簪子好歹能给自己个痛快。
三日后,矿工从灰烬中扒出两具焦尸。赵子安蜷成胎儿状,怀里紧抱半截烧成焦炭的桃木簪;林婉茹五指深深抠进他脊背。
我将他们的骨灰撒进广陵河那日,爹爹正给新造的商船钉上云纹铜钉。浪花卷着灰白粉末扑向礁石,像极了那年喜堂上纷扬的合欢花瓣。
姑娘,风大。翠翘为我披上狐裘。
我摩挲着袖中温润的羊脂玉佩——爹爹今晨刚为我及笄礼雕的新佩。
重生第一百零八天,我学会了用银簪挽发。那些未燃尽的婚书灰烬随波逐流,而我的影子在朝阳里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