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纱,我静坐在桥头青石板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老槐树斑驳的树皮。阿姐,你又在看什么
清脆童音突然响起,扎着红头绳的小囡蹦跳着凑过来,羊角辫上沾着蒲公英绒毛。我望着她纯真的眉眼,恍惚间想起千年前初化人形时,也曾对世间万物这般好奇。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轻声回答,小囡歪着头,突然将手中野花塞进我掌心,那把花送给阿姐,他看到这么好看的花,肯定就会来了!
看着她蹦跳着跑远的背影,手中雏菊的清香萦绕鼻尖,心中某处柔软被轻轻触动。
盛夏暴雨倾盆,我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屋檐下,忽然有油纸伞遮住头顶雨幕。姑娘这般执着,莫要伤了身子。
卖糖画的老伯将伞倾向我这边,铜锅里的糖稀正咕嘟冒泡。他说起年轻时也等过一个人,最后却只等到一场空,劝我早日放下。我望着雨帘中模糊的街道,低声道:老伯,您等的人或许再也回不来,但我等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出现。
老伯叹了口气,将刚画好的凤凰糖画递给我,糖丝在雨中微微发亮,像极了记忆里你眼中的温柔。
寒冬腊月,我裹紧单薄衣衫,在桥头呵出白雾。这位娘子,可要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茶馆老板娘掀开厚重的棉帘,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她是这两年新来的,总爱和我闲聊。听说你在这儿等了许多年,值得吗
她一边擦拭桌子一边问。我捧着姜汤,暖意从掌心蔓延全身,或许旁人觉得不值,但对我而言,这是我生命的意义。
老板娘摇摇头,却又往我碗里添了勺红糖,罢了,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
月圆之夜,江面波光粼粼。姑娘,又在等心上人
醉醺醺的书生跌坐在我身旁,手中酒葫芦晃出阵阵酒香。他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科举失意、爱人离去的故事,最后醉倒在石板上。我解下披风为他盖上,望着月亮轻声呢喃:你看,世间有多少遗憾与等待,可我仍不愿放弃。
书生的呓语混着江风消散,唯有老槐树沙沙作响,似在回应我的执着。
当第一千零一个雨季来临,老槐树空洞的树干里长出了会流泪的苔藓。我跪在泥泞中擦拭石阶,指尖触到某处凹陷
——
那是五十年前,一位醉汉摔倒时磕出的裂痕,而此刻,凹陷边缘竟蜿蜒着与当年你斗篷边缘相似的暗纹。
江面突然传来金铃脆响,三艘朱漆画舫破浪而来。轻纱帘后隐约可见戴玉冠的公子,他把玩折扇的姿态让我呼吸停滞
——
那手腕翻转的弧度,与你当年撕下衣襟的动作别无二致。我提裙追去,却见画舫驶入浓雾,岸边只留下半块染血的绢帕。
寒山寺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鹭,住持慈悲地为我留了盏长明灯。深夜抄经时,烛火突然化作狐狸形状,在墙壁上投射出模糊人影。我顺着光影追到后山,竟发现荒废的义庄里,供着与你面容相同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下压着泛黄的布条,正是当年你为我包扎伤口的那截衣摆。
施主执念太重。
住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拂尘扫过牌位,灰尘扬起间,牌位上的名字渐渐模糊,化作青烟消散。我攥着布条跌坐在地,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孩童诵读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循声望去,学堂窗边,那个执笔习字的少年,耳垂上悬着的银坠,与你当年佩戴的一模一样。
4
渡厄守缘
暮秋的风裹着腐叶掠过江面,老槐树的枝桠间突然垂落蛛网状的灰雾。我嗅到空气中浮动着铁锈与腥甜交织的气息,那是比朔风更凛冽的不祥之兆。渡口的商贩们开始频繁擦拭柜台,孩童们不再追逐嬉闹,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