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要看吗?”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平静的不像话,好像亲手将自己的难堪揭开,展示于季楠面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要皱眉,楠楠。”
杨重镜垂下眼,看不出来眸中什么情绪,只有嗓音微微发紧。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袒露过自己。季楠看到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
季楠说不出话来。
正如杨重镜所说,疤痕是丑陋的。很深的几道,纵横交错在一起,向边缘蔓延开去,分不清是什么原因,像是鞭打之后留下的疼,也像刀割的痕迹,蜈蚣一般,紧紧扒在肌肤上。
他呼吸几乎停滞,也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这样深重的疤会出现在面前这个,在自己面前,一贯体面和温和的人身上。
“……我能碰一下——”
询问的话只开了头就不再说的下去,季楠的声音僵硬且紧绷,最后干脆收了声,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那一处触目惊心的,最深的疤。
季楠的指尖在抖,凉得不像话。
杨重镜被冰的下意识地,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他咬了下唇,闷哼一声,背过手攥住了季楠的手腕,低声道:“别摸。”
“疼吗?”季楠轻声问。
“不疼,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杨重镜摇摇头,语气称得上轻松。他甚至笑了笑,似乎想要缓和变得凝重的气氛,开玩笑似地转回身,说:“是不是很丑,我挺久没看过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对自己的调侃没能继续下去。
季楠哭了。
很割裂的场景,季楠还说着话,面色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平静,眼眶却是红的,眼泪成珠掉落,不在眼眶停留,直直掉下来。比起伤感,更像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应激。
仿佛躯体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季楠抬起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一般,还能分出神来回答杨重镜的调侃。
他抿着唇,指尖固执地伸出去,想要触碰到杨重镜的实体,话音也和动作一样固执,生硬地否认道:“不丑。”
反倒是杨重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他有点手足无措,索性整个人扭过来。蹲了太久,腿有点酸。杨重镜单膝跪地,稍稍仰起头,感受到珍珠大的泪水落在自己脸上,攥住对方的手,引导着季楠捧着自己的一边脸。
他原本想笑,又实在不太笑得出来,所以没再伪装,很轻地叹了口气,说:“不是说不容易哭吗?哭包。”
杨重镜握着季楠的手,用了很大的劲,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不会走一样。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处传来的,整个人的颤抖。
那阵抖震进他的心里,几乎软成一片,犹如一滩水,让他也要跟着委屈起来。
很不好说的一种情绪,杨重镜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和委屈无缘。
他隐隐约约地懂了,为什么总是被偏爱的孩子反而更加会哭。因为被爱着的人,眼泪才是珍贵的东西。
就像很小时候看见的故事,一个人摔破掌心时,总是坚强的,知道回家见到妈妈,才会开始哭泣,好借此诉说疼痛,宣泄内心的情绪。
多么简单的道理,但是杨重镜一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地终于共情。
他缓缓呼出口气,抬手替季楠抹去眼下残余的泪花,轻声叹了一下,唇角也跟着扯起来一个弧度,蚊喃似的:“好吧,其实有点疼。”
季楠眼睁睁地看着杨重镜笑,明明是在笑,眸子却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茫然,很浅的一点难过和忧伤,蒙上一层雾气,直白地戳着他跳动的心。
他觉得杨重镜脆弱,至少在这一刻里,杨重镜眼眶里折射着吊灯光线的晶莹,像是只要他稍不注意,下一秒就会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