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个个硬着头皮上。好在都是门阀世家子弟,自小习骑射武艺,经了战火磋磨,竟也像换了个人,不再是最初能被战场纷飞的血肉吓到呕吐的模样。
岑夜阑一向谨慎,军中事总是事无巨细,城防都要亲自看过才放心。元徵不以为然,他是统帅,若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养底下那么多人作甚。
可元徵看着,反倒理解为什么他舅舅对岑夜阑推崇备至,就连他父皇都说,岑夜阑是国之股肱,放心地任由他掌着数十万靖北大军。
当夜下了薄雪,岑夜阑来城边走了一圈。离城近的那一片民宅都变成了医馆,伤了的将士都安置在一起方便照看,夜深了,军医还在里里外外地忙碌。
有一间屋子亮着烛火,里头都是些伤残兵,岑夜阑走近了,隐约能听见屋里的笑声,夹杂着几道清朗的嗓音。
元徵和方靖都在里面。
屋里烧起了炭火,架着一锅热水,咕噜咕噜冒着白烟,几个老兵在吹嘘戍守北境的战事,从岑熹到如今的岑夜阑,说得天花乱坠。
岑家人大都活不长久,当年的常胜将军岑熹殉国那一年不过不惑。
岑家在瀚州城里立了宗祠,一排排的灵位俱都是岑家人,十有八九是战死沙场。
“那一场仗,也是在北沧城外,”有个老兵叹气,“岑熹将军和胡人玄戈一战,将军身中一箭伤了肺腑,没挺几天就走了。”
“侯爷那时还年轻,差点领兵出城要拿玄戈的人头来祭奠将军。”他说的侯爷是岑亦,“后来被小将军拦住了,拖回的府。”
老兵笑道:“他们兄弟感情是真的好。”
岑夜阑听着,恍惚也想起了他义父死的那一年。岑亦自小就仰慕岑熹,总是一口一个小叔叔,岑夜阑刚被岑熹带回来那两年,岑亦还小,对他还颇有敌意。后来兄弟二人感情渐笃,即便是岑熹将靖北军给了岑夜阑,岑亦也没有说过什么。
又有一人道:“七公子,你们从燕都来,燕都真的那么好?”
元徵懒洋洋地笑道:“还行吧。”
“听说燕都繁华得很,走着都能闻着香。”一人道,语气里隐隐带着向往。
方靖问:“什么香?”
几个将士哄然大笑:“脂粉香,酒香呗。”
元徵笑了声:“那倒没有,不过京都万宝楼的胭脂,醉仙居的酒,那确是别处比不上的。”
“还有勾栏的歌姬伶人,”方靖拍了拍大腿,“色艺双绝,莫要看他们出身民间勾栏,有几个姑娘比起宫里的都不逊色。”
“呦,方公子还见过宫里的。”
方靖嘿嘿笑道:“听说,都是听说。”
一人道:“等打完这场仗,我想去京都里看看,给我闺女买七公子说的万宝楼的胭脂,她今年都十四了,快出阁了。”
方靖道:“行啊,你来京都,只管找我,有我和阿徵,你们要什么有什么。阿徵是不是?”
元徵爽快道:“自然。”
岑夜阑站了一会儿,拂了拂肩上的雪,抬腿朝城墙边走去。
北境的冬夜凄清孤寂,正当月圆,硕大的玉盘挂在天上,洒着清冷的银辉。岑夜阑一只手搭在城墙上,北沧关建关已久,墙面斑驳冷硬,摸上去却好像触碰到鲜血喷溅上去后的黏腻。
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岑夜阑一偏头,元徵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元徵穿不惯那身厚重的甲胄,下了战场都是一身锦衣常服,肩上搭着黑色绒毛大氅,看着贵气又洒落,无端给这残酷战场带去了几分风花雪月。
岑夜阑说:“殿下来此作甚?”
元徵哼笑了声,懒散地靠着墙,说:“岑将军雪夜来此又是作甚?”
岑夜阑瞥他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