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先生从真皮沙发上缓缓起身,拉开门,抄起门边的高尔夫球杆在波斯地毯上拖出深深的凹痕。
他突然用杆头挑起我的下巴:想要钱
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冷光,先把你爷爷的病历拿来看看,是不是快死了才这么急
第七次报警时,我提前把证据装进爷爷的樟木匣子——三十张课时记录按日期排列,每张都印着徐小鹏的签名和红指印。
民警小张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了:徐先生到了。
门开时先飘进来的是徐太太的香水味,混合着徐先生雪茄的焦苦。
她普拉达包上的金属链条刮过调解椅,发出类似手铐的声响。
劳务纠纷。
民警翻着材料,制服肩章上的四角星在日光灯下反光,建议走诉讼程序。
徐先生突然笑出声。
他右手无名指的翡翠戒指磕在调解桌上,哒、哒,像老家屋檐坠落的雨滴。
诉讼
他抽出高尔夫球杆——居然能带进调解室——杆头挑起最上面那张课时记录,这破纸,够付律师费吗
纸张撕裂声里,我瞥见民警别过脸去整理锦旗。
那面执法为民的旗子下,徐太太正用手机拍我攥紧的拳头。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我手机里保存的报警回执编号在雨声中渐渐模糊。
那天走出派出所时,暴雨初歇。
积水倒映着徐家别墅的尖顶,像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我摸到裤袋里爷爷的老年机——还剩最后3%电量,屏保是去年除夕拍的团圆照,裂痕正好划过他佝偻的背。
第八次。
也是最后一次。
3
审讯真相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我每一寸伪装。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金属边缘已经磨破了皮,渗出的血丝在银白表面凝结成暗红的痂。
姓名桌子对面的老警察翻开案卷,声音里带着例行公事的疲惫。
程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嘶哑得不像人声。
老警察推过来一杯水。
我注意到他警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还有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显眼的戒痕。
陈志国——他胸前的名牌这样写着。
你后不后悔
陈志国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嗡嗡回荡,像一只撞在玻璃上的苍蝇。
我盯着自己虎口上的血痂——已经干了,黑褐色,像生锈的铁屑。
我用的是平头铁锹,
我突然说,如果真想杀人,我会用尖的那面。
做笔录的警察笔尖顿住了。他大概没想到,一个自首的杀人犯,开口第一句竟是这个。
受害人家属要求死刑。
警察推过来一张现场照片。
凶器是哪里来的
陈志国用笔尖敲了敲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那把铁锹斜插在欧式扶手椅旁,锹头的锈迹在地毯上蹭出几道棕红色的痕,像干涸的血。
我盯着自己的指甲缝——那里还卡着一点铁锈。
楼道的。
我说。
你的
不是。
我摇头,就放在楼梯拐角,可能是物业修花坛落下的。
七天前,徐先生就是用这只手指着地面说:跪着拿钱,像条狗那样。
他西装裤的褶线刀削般笔直,皮鞋亮得能照见我裂了胶的鞋尖。
我转身要走,却踩到什么东西——
一把铁锹。
所以你是临时起意陈志国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