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屈指叩响沉香案,他今日戴着赤金抹额,烛火在眉间投下龙形暗影。我望向殿中那尊三尺高的青玉花樽,枯枝上系着的玄铁锁链正泛着幽光——这是钦天监特制的囚花锁,专为禁锢不听话的精怪。
丝竹声忽止,满殿朱紫公卿的目光如箭矢射来。我起身时听见冰玉髓与锁链碰撞的轻响,昨夜萧景珩将这东西缠在我腕上,说辞倒是冠冕堂皇:怕你折寿时疼得乱跑。
指尖触及枯枝的刹那,五脏六腑突然拧成麻绳。冰玉髓裂纹中渗出幽蓝雾气,顺着血脉往心口钻。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春蚕食叶般的细响,仿佛有万千花种在骨髓里生根。
开啊。萧景珩把玩着酒樽,琥珀光映出他唇角冷笑,还是说,你想看花家女眷都来跳这折花舞
殿角传来环佩轻撞声,我瞥见母亲被两个宫婢挟在偏殿珠帘后,她发间那支并蒂莲簪正在滴血。喉间腥甜翻涌,我狠狠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枯枝上瞬间燃起青焰。
瑶台玉凤在烈焰中舒展金瓣时,我看见了死亡的模样。
数百根花脉同时扎进掌心,寿元被抽离的滋味原是这般——像有冰锥沿着脊骨挑开皮肉,将滚烫的魂魄一寸寸扯出躯壳。第一朵牡丹绽开时,我数清了萧景珩蟒袍上绣着的九百八十片龙鳞;第二朵盛放时,发现他腰间螭纹玉佩的龙尾处,分明刻着花家族徽的优昙花纹。
够了!
九皇子的玉箫突然横在牡丹丛中,白绫覆目的少年竟精准按住我渗血的手腕。他雪色广袖拂过之处,将开未开的花苞瞬间凋零,我腕间锁链应声而断。
满殿哗然中,萧景珩捏碎酒樽起身:九弟这是何意
七哥没闻到血腥气么九皇子转向我时,白绫下渗出两道血痕,三月前的雨夜,我在太医院闻到过同样的味道——那是你咳在帕子上的...
萧云琅!萧景珩突然厉喝,额间青筋暴起如蚯蚓。他拽过我时,鎏金护甲刺破掌心伤口,竟将凋谢的牡丹重新染上血色。
我被拖出大殿时,瞥见九皇子摸索着捡起落地的玉箫。他脚边枯萎的牡丹瓣上,凝着几点发黑的血痂。
子时的御花园像座冰窟,我蜷在太湖石后呵气取暖。腕间冰玉髓又添三道裂纹,这回瞧着竟像朵未开的优昙。方才九皇子触碰过的皮肤还在发烫,这热度与萧景珩施虐时的灼痛不同,倒像儿时埋在后院的青梅酒在雪地里煨出的温。
花家的燃血术,果然名不虚传。
萧景珩的声音惊飞宿鸟,他玄色大氅上沾着夜露,掌心托着的琉璃盏中浮着嫣红花汁。我认得那容器——昨日母亲就是被押在这盏前取血的。
殿下可知,每滴花露都是妾身七日阳寿我故意将伤手浸入太液池,池水触血即沸,锦鲤翻着肚白浮出水面。
萧景珩突然擒住我后颈,逼迫我望向水面倒影。涟漪中浮现的竟不是我的面容,而是个额间生着优昙花的宫装女子,她腕间锁链与我的一般无二。
百年前的花灼影也说过这话。他蘸着花汁在我颈间画咒,冰凉指尖反复摩挲着今晨刚浮现的优昙纹,可她最终宁愿剜心饲蛊,也要换萧氏帝王长命百岁。
池面忽然飘来盏莲花灯,暖黄烛火映出灯罩上熟悉的字迹——是九皇子白日握着的玉箫刻着的《往生咒》。萧景珩挥袖击碎河灯时,我听见假山后传来竹杖点地的轻响。
你看,瞎子总爱往亮处凑。他碾碎琉璃盏,将花汁混着瓷片按进我伤口,就像你们花家人,明知是饮鸩止渴,还代代抢着喝皇家的毒。
剧痛中我咬破他虎口,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的刹那,太液池突然升起万千萤火。那些光点聚成优昙花形状,照亮九皇子雪色衣襟上的墨莲暗纹——那莲心处,赫然是母亲腕间的月牙疤痕。
第三章
优昙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