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恋的因素。
“你知道亨利的一半遗产意味着什么?”
上官仁笑容更加愉快,他放下空酒杯,站起身,扣上西装扣:“我当然知道,但问题的重点在于——海尼斯不知道。我以为你比我清楚,迪斯雷利先生,那个年轻人的存在,对你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以后,他跟你毫无关系。你何必去纠缠?”
他认为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温和地伸手与克拉伦斯作别:“放他走,还有就是,以后请多惠顾。”
克拉伦斯看着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充满自信与强势,稍稍思考起身和他握手:“想不到恺撒先生还是个情圣。背地里这些努力,爱德华和海尼斯知道吗?”
上官仁大笑起来:“过奖过奖,没有迪斯雷利先生六年努力多。再说,海尼斯被你养成这样,除了我,还有谁能消受?现在让他出去玩玩而已。”
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被诅咒的情侣经过十五个小时飞行,降落在首都机场。
正是深冬,天色阴霾,冷气渗入股缝一般冰寒,连空气里仿佛都悬浮着阻碍视线的朦胧物体,从机场到市中心,一路上有无数落叶乔木或者常绿乔木,仿佛是技法拙劣的现代派绘画,以铅灰天空为背景,伸展着遒劲的、苍老的枝干。
交通指示牌全是蓝底白色的方块字,与其说亲切,不如说有种生硬的陌生感。云嘉树整整十年没有踏足过这块土地,此刻迷茫多过喜悦,因为时差的缘故,这一切像是做梦。
商务别克宽敞平稳,保镖马勇大叔坐在副驾上,偶尔从后视镜里观察。
段奕也察觉到了云嘉树的低沉情绪,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车厢里开着暖气,但他的手依然冰凉:“怎么了?”
云嘉树老老实实回答:“好像被剥光衣服扔到外星上。”
段奕失笑,掏出盒巧克力递给他:“我十七岁被扔去纽约读书时,也有这种感觉。你可比我好多了,当年老子孤身一人闯美帝,如今你还有我。”
云嘉树想说不一样。
他也是十二岁离开中国,去了遥远又陌生的地方,可那时候,他知道母亲在那里等他,尽管母亲一直被抑郁症困扰,甚至很多时候歇斯底里——但在那间小小的、简陋的布鲁克林公寓里,他的确是在母亲身边,度过了一些幸福的日子。
生日的时候,母亲用高筋面粉做的拙劣的刀削面,端午的时候,没有棕叶的千奇百怪口味版裸粽子,过年的时候,用鲭鱼和凤尾鱼罐头烧的连年有余汤。
但是那是他的家,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是段奕并不是。
严格说来,他跟段奕认识不过半年而已,整个人生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匆匆忙忙,仿佛加了催化剂一样卯足劲地变化:离开克拉伦斯的掌控,辞职中止模特生涯,遭遇车祸、被人追杀、还见识了世界第一的猎人——可以说几乎连三观都被毁了一遍。
所以,到底是真的相爱,还是因为遭遇一系列特殊事件,从而产生的同甘共苦的好感?
如今他们就要开始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平淡的日子,褪去那些“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设计师”跟“俊美神秘的名模”的光鲜外表,褪去那些同甘苦共患难的光环效应,彼此间的吸引力,还会不会存在?
云嘉树没有经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所措。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段奕。
这个男人骄傲、自信、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温柔包容,正是黄昏时分,一缕温暖阳光斜斜照进车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段奕笑起来,一瞬间,粲然生辉。
所以他只是说:“我知道。”然后捏了块巧克力放在口中,含量高达60%的可可脂在舌尖温润香浓地化开,辞职后最大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