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她也不是一个能心狠的人,只要他别碍了云哥儿的前程,从此以后就能远了云哥儿,那她作为嫡母,便也可以既往不咎。
魏氏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只认为自己已算宽宏大量。
没想到还没得到沈江霖的答复,便听自己的儿子沈江云直接驳斥她道:“母亲,万万不可!画画只是由儿子一人而起,二弟过来是来请教我四书上的问题,我们讨论完功课,我实在技痒难耐,才将自己以前所作的画作拿出来给二弟品评的,若母亲要罚,只罚我一人便可!罚二弟,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江云言辞铿锵,寸步不让,梗着头看向魏氏,双目通红,里头透出的是压抑着的怒气和对沈江霖的维护,竟是对她这个母亲半点尊重皆无!
魏氏被气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书案角上,剧烈的疼痛感猛然袭来,双手撑住了书案,才好悬没有摔倒。
她为了这个儿子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异母兄弟,敢来驳斥自己了?还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在说她故意要冤枉诬陷沈江霖?!
这名声要是传了出去,她还如何见人?
恐怕满京城的人都要说她苛刻庶子,为母不慈!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辛辛苦苦养育了十五年,一个错眼都不敢,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恨不能将一颗心都捧给他,而今却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远远比沈江云的话语更利、更伤人。
沈江云将所有的一切都拦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他也真的觉得自己画画不干沈江霖一丁点的事情,他怎么受罚都成,但是要罚到二弟身上,那就是欺人太甚了!
沈江云以前不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为何总是少言寡语、有时候说话还喜欢阴阳怪气的,甚至对他总有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那个时候的沈江云认为是弟弟性格执拗不讨喜,如今他与沈江霖关系日益亲密,又亲眼目睹了一切事情的起因经过,终于明白了为何二弟之前是那副样子的了。
明明是他犯错,母亲却先责罚二弟,而二弟却已经习以为常,只说“儿子知错了”,这让沈江云心中那一团火越烧越旺——因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没有在一开始就替沈江霖去澄清,而是想着等到母亲火气降下来一些后再去分辨;更因为那种感同身受的压抑和无处分说的痛苦!
他能理解为什么母亲要这样去做,就像他幼时很喜欢的那一只小橘猫似的,因为耽误了读书,因为惹得父亲不喜,母亲就将那只猫给扔了,扔了之后依旧好言劝慰他,要知礼懂事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他是侯府唯一的嫡子,是以后要挑大梁的人,如何能够玩物丧志?
今日的二弟就如同昔年的那只小猫,是他再一次敞开心扉能够述说心里话的倾听者,但是母亲今日却又一次要将二弟和他隔得远远的,让二弟再也不敢靠近他!
是不是只要他喜欢的一切,他们都要夺走?
是不是只要他珍视的人和物,他们都要厌恶?
是不是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提线木偶?
母子两个相似的眉眼互不相让地瞪视着,各自升腾着怒火,小书房内静静燃烧着的银丝炭明明是将温度保持在一个适宜的体感,此刻母子两个的额头上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刚刚燃烧过的画作纸张,此刻已经成了一堆灰烬,唯有空气的焦灼味,在这个安静的过分的空间内,展示着自己曾经存在过。
北风凛冽,风打窗框,毛毡帘子轻微晃动,一丝一毫的响动,此刻在书房内都显得格外明显。
屋内沈江云身后跪着秋白,魏氏身后站着春桃和春雨,三个做下人的,头垂到胸口,一点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