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尖叫。

    语嫣抬头，看到远处闪烁的警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父亲咒骂一声，猛打方向盘驶入应急车道，想要避开检查点。

    老施！危险！母亲的尖叫刺破耳膜。

    语嫣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车子失控撞上护栏，金属扭曲的声音震耳欲聋。她的头狠狠撞在车窗上，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

    世界安静了。

    恍惚中，她听到远处警笛声、哭喊声、破碎的金属声混在一起。有人把她从变形的车厢里拖出来，刺眼的急救灯照在脸上。

    这个伤势太重了...先救其他人...陌生的声音说。

    语嫣想喊，想说自己还能坚持，但发不出声音。她看到医护人员围着父母和弟弟忙碌，而自己被放在一旁。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并不怎么疼，只是很冷，很孤独。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整夜不睡用酒精给她擦身子降温；想起初中考砸了，母亲偷偷在试卷上替她签名；想起弟弟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了条丑丑的围巾...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还是会举报父亲酒驾吗

    答案毫无疑问：会。

    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父亲满脸是血地扑过来，哭喊着她的名字。这个画面竟然让她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这次，父亲真的清醒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二天清晨，林小雨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手里的马克杯摔在地上，咖啡洒了一地。

    她冲进医院太平间，看到施语嫣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旁边病床上，施建国头上缠着绷带，目光呆滞地盯着墙壁。

    都是我的错...这个曾经固执的男人喃喃自语，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流下。我女儿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林小雨想冲上去揍他一顿，但最终只是跪在语嫣身边，握着她已经冰冷的手。

    你太傻了...她哽咽着说。为什么要上车...为什么要妥协...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又一个平凡的早晨，只是世界上少了一个坚持原则的女孩。

    施语嫣的葬礼很简单。墓碑前，施建国放上了一张女儿大学时的照片，还有那个歪歪扭扭的陶土烟灰缸。

    他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

    每当有人问他头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这个曾经骄傲的男人就会红了眼眶，然后讲述一个关于女儿大义灭亲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总是相同的：如果我当时听她的话...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在语嫣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林小雨来到墓前，放上一束白菊花。

    你知道吗她对着冰冷的墓碑说。因为你的事，现在全市都在严查酒驾。你爸还去学校做交通安全宣传...

    风吹过墓园，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林小雨擦了擦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头版刊登着最新数据：本市酒驾事故率同比下降40%。

    你看到了吗她轻声说。你的坚持没有白费。

    远处，施建国捧着一盒小蛋糕慢慢走来。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背驼得厉害，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两个失去至爱的人沉默地站在墓前，谁都没有说话。

    有些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

    有些代价，沉重到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