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话。你们这些蠢蛋继续滚石上山,我逃脱了它的魔咒。
他洋洋得意。他睡得越来越多,但无论怎么睡觉还是无法消解困意。短暂醒来时他坐在家中,心里空无一物。
他不记得一天吃了几顿饭,可能是八顿也可能是一顿,吃的是什么也无关紧要,火锅和米粥都只是一种食物。
与此同时,他好像有了睡眠障碍,困倦肆意袭来时,他也像摄入了大量咖啡因一样难以入眠,他没去看医生,睡得着与睡不着,又有什么不一样
天的概念也消失了,他经常不清楚过了几天,对于白天和黑夜愈发迟钝。星期、月份、年,什么是时间时间是人造的概念,不值得记挂在心上。他忘记了时间。
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就坐飞机去了非洲。他的阿姆哈拉语没有他想象得好,吃饭住宿都成问题。
他靠撒币在那里活了下来,每到一家饭店或酒店,就把几张最大额支票拍在桌上,别人问他要什么,他就做出吃饭和睡觉的动作,竟也靠这样吃到了当地最昂贵美味的食物,住上了一般在接待政要贵人时才安排的奢华房间。
他也如愿仰望了黑色女子,却没在其中感受到乐趣。
黑人女子、白人女子、棕人女子、黄人女子,她们有什么不同她们都是由同样的物质组成,她们都是吃喝拉撒的碳基生物。
什么是碳基生物碳基生物就是生老病死,每一个非因生存必须而起的情绪皆为虚妄。
事实上,不仅仅那些狂风暴雨的联络停止了,一切联络都停止了。他不再需要电话,任由号码欠费停机。
他不再需要手机,没把手机卖掉,而是扔进了家门口的河里,他也不需要钱。
李春华,他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他的名字。多么滑稽的符号,他想。也许我并不需要一个名字。
之后他七十一次前往派出所户籍科,要求对方帮助他销户。我不需要名字和公民身份。他解释道。
没有人办理过这样的业务,这让每一个接触他诉求的小职员分外为难,他们联系他的家属将他领回家,奇怪的是所有能联系到的家属听到后都挂了电话。
他回到了家,心想不能销户没有关系,我可以自己把自己遗忘。
有时他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已然是上帝,掌控一切驰骋四方,有时他又陷入挫败,认为自己已经死亡。
产生这些感觉时他蔑视自己,之后又陷入虚妄,陷入虚妄前不忘把那蔑视一并抹去,之后重复冗长的睡眠和短暂的清醒。
你的女儿要去西班牙结婚了。有一天妻子前来敲门。这时他想起自己确有一个女儿。他听到女儿读了博士,将要终身留在西班牙。
什么是博士他需要花时间想想。
你要不要在她走之前见她一面妻子又问。
见一面我有什么非要见谁一面的渴求吗,那种渴求是属于西西弗斯的,不是我的。
不见。他干脆地回答,妻子砰地把门关上,就离开了。
他本该这样直到死亡。什么是死亡,他没有想过。
有天他在短暂清醒时炸着头发,拖拉着拖鞋出门扔垃圾,见到一位头大身子小的女子,那位女子前胸和后背一样平坦,戴着玫瑰色金属框眼镜,眼镜框遮蔽后的眼睛看不出是大是小,眼皮也不知道是单是双。
回到家中他陷入对她无可救药的执迷与思念。
我拿什么去追求她他开始盘点自己拥有的一切,却发现盘点不出什么。
他感受到一种抓心挠肝的痛苦席卷他的心,这时他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它哪里都痛,疲惫又困乏,这让他惊奇不已。
他开始每天订闹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楼下以期再次碰上那位女子,愿望却一次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