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紫玉临风
承乾宫的滴水檐下积着未化的春雪,二十三位新晋宫嫔的绢花在料峭寒风中簌簌颤动。我低头抚过鬓边素银簪子,听见掌事太监拖着长调唱名:正五品太常寺少卿沈恪之女沈云舒,年十七——
青石板沁骨的凉意顺着膝盖爬上来,鎏金掐丝护甲划过我下颌时带着沉水香的气息。皇后娘娘的声音像浸在蜜里的刀:好个清水芙蓉的妙人儿,这双眼睛倒让本宫想起故人。
我望着织金凤袍上振翅欲飞的翟鸟,喉间泛起淡淡的腥甜。三日前父亲被弹劾收受军粮贿赂,此刻凤座旁那尊翡翠貔貅正压着参奏的折子。
皇上觉得如何皇后的护甲轻轻叩在貔貅眼珠上。
龙涎香的味道骤然浓烈,玄色十二章纹袍角掠过眼前。皇帝的手比檐下的冰凌更冷,抬起我脸庞时,拇指重重碾过唇上胭脂:留牌子。
第二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穿柳绿宫装的少女打翻了茶盏,鬓边紫玉兰绢花坠地碎裂,露出内里暗红的芯子。皇后倏然起身,翟鸟金翅在晨光中闪过寒芒:林御医,验那绢花!
第二章·棠影惊心
暮色漫过碧纱橱时,我正将紫玉兰碎片拢进素帕。碎瓷似的花瓣割破指尖,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诡异的青蓝。林御医跪在滴水檐下抖若筛糠,药箱里银针碰撞声碎成一片。
回禀皇后娘娘,此花蕊中掺了七星海棠汁。老御医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混着紫玉粉末研磨,遇热...遇热便成剧毒。
皇后腕间翡翠镯子撞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我望着她袖口金线绣的翟鸟,忽然想起那日面圣,凤座旁翡翠貔貅压着的弹劾奏折足有三寸厚。
林晚棠。皇后声音似淬了冰,你父亲在太仆寺当差时,可曾见过这种西域奇毒
柳绿宫装的少女瘫软在地,发间珠翠缠进紫玉兰残瓣里。我认得她腕上金镶七宝镯——三日前入宫验身时,尚宫局嬷嬷特意将这件御赐之物套上她凝霜皓腕。
嫔妾冤枉!这绢花...绢花是贵妃娘娘...林晚棠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廊下飘来的胭脂色裙裎。
楚明岚的护甲刮过琉璃屏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本宫倒不知,如今这承乾宫里,连朵绢花都能要人命了。她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玉兰碎片,林御医,你且说说,七星海棠要如何用才能见血封喉
老御医的冷汗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需...需佐以曼陀罗花粉,在密闭处熏蒸三个时辰...
哦贵妃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我捧帕的手,沈才人这血渍颜色倒是别致,莫不是今晨在御膳房偷喝了银耳羹
皇后突然轻笑:都起来吧。林宝林进足缀霞轩,沈才人既通医理,就替本宫照看这盆西域进贡的雪塔茶花。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下一朵白瓣金蕊,花开花落自有定数,你说是不是
我捧着花盆退出殿门时,瞥见楚明岚的侍女往林御医袖中塞了个鎏金匣子。廊下穿堂风掠过耳际,送来贵妃低语:告诉章院判,当年周婕妤的脉案该重见天日了...
更鼓声惊飞栖在宫墙上的寒鸦,我借着月色翻开《百草辑要》。书页间突然飘落半张泛黄药方,朱砂小楷写着永泰八年,周氏暴毙,甲紫气滞,正是父亲的字迹。
第三章·夜绽荼蘼
子时的梆子声惊落檐角残雪,我蜷在熏笼旁给茶花剪去枯枝。铜剪突然硌到硬物,花泥里竟露出半截缠丝金簪。簪头镶嵌的月牙玉珏沾着褐斑,借着烛光细看,那玉纹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火漆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我慌忙将玉簪塞进妆奁夹层。琉璃屏风上映出个佝偻身影,林御医的官帽歪斜着,手中灯笼在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才人救救老臣!他突然扑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