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什么就往我身上招呼。
有次她举着滚烫的火钳,烫在我锁骨下方,焦糊味混着血腥味漫开,我咬着嘴唇忍耐着想挥拳的冲动——从这一坑逃出去,无非又会掉入另一坑。
我与大姐二姐的命运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是披了军官家属的华丽盖头,大体是相同的。
婆婆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掩饰。
因为,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张姓大家族,只要我稍稍偏离他们的视线,他们就会死命盯着我。
村里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我配不上军官丈夫。
大字不识几个的山沟沟里的村姑,用稻谷买来的媳妇,就该是伺候一家子的。
村里人的目光比刀子还锋利。
张家祠堂里的长辈们嚼着舌根:花100斤稻谷买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还想攀军官高枝
女人们路过时故意扯着嗓子议论:瞧那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哪像个军官媳妇
其实算不上是媳妇,就是个长工,用最廉价的劳力,购买的劳动力。
我低头插秧时,能看见田里倒映的自己,蓬头垢面,早就没了17岁该有的模样。
但我的眼睛里永远是熊熊燃烧的欲望,我不会甘愿被他们这么驱使,总有一种办法让我摆脱这种困境。
虽然,在这个婚姻买卖司空见惯的年代里,我不过是最廉价的丝线,被任意拉扯、扭曲,直到彻底失去形状,可我却不相信我会这样被他们屈服。
100斤稻谷换来的是把我钉死在苦海里的木桩,命运的浪头一下又一下,将我拍碎在岸边,我却要一次次再次爬起。
3
暗夜学光
在这煎熬的日子里,唯独让我欣喜的是,我能看到梦寐以求的书籍。
村里人都说我是个文盲,其实村里又有几个不是文盲,只不过这是他们一向打压我的一种方式而已。
其实,我是跟着土匪奶奶从小识得千字文的,只不过是个繁体字。
出了山里,缺胳膊少腿的字,让我成了文盲。
只要有月亮的夜里,就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从柴房的屋顶漏下的月光里,抹黑着看书。
书是从小姑子张大花的屋里偷摸拿的。
反正,和我同岁的张大花蹲了三年的初一,却从来不看书。
我还会偷偷地蹲在扫盲班的外面,偷学拼音。
我会捡起小姑子扔在角落里,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的新华字典里,查找不会的字。
在身体遭受着痛苦,心里趟过磨难,唯独的光似乎只有学习。
我试图在字里行间里寻找出路,尽管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这样漫长的岁月,在第二年的冬天有了转折。
在北方,大家都在猫冬的时候,唯独我还是不能休息。
我要背着筐上山砍柴。
如果没有捡到柴火,就要饿一天,婆婆以这样的方式折磨我,还能给家里节省粮食。
这一天,我在猎人挖的坑里,捡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头发被泥土卷在一起,胡子掩盖了半张脸,要说能记住这人的外貌特征,唯独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那双眼睛盛满了悲苦和绝望,但我只记住了好漂亮的眼睛。
我用捆柴的草绳,想把坑里的人拉出来。
可是这人死活不愿出来。
你走,不用你拉。
脚底夹着猎人的夹子,鞋面上都是浸着血的冰碴子,男人却固执地绝望地仰望着天,死活不搭理我。
我看出了他的死志,我不明白我这样命苦的人还没有放弃生命,他有什么事情迈不过去非要走这条路。
我不管他怎么想,费九牛二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