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凉话音未落，已经解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吧台上。白衬衫袖口被他利落地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淡青色血管，那里还贴着枚创可贴，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刚换不久。贺佳期盯着那抹白色，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为省钱兼职搬运工，被纸箱划破手臂也只是随便贴块胶布。

    后巷铁门推开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混着咖啡豆的香气扑面而来。贺佳期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麻袋，身后突然笼上阴影。顾北凉伸手接过麻袋，动作带起的风里裹着雪松与苦咖啡的气息：

    还是这么喜欢逞强。

    不用你管。

    她赌气似的去抢，指尖却意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记忆轰然翻涌——那些深夜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握笔，说以后我养你；而此刻这双手，已经能轻松提起几十斤的麻袋。

    货车司机探头进来：

    小贺，这批云南豆贵着呢！

    顾北凉闻言低头查看麻袋，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投下锋利的剪影：

    水洗处理法，中度烘焙，闻着还有柑橘调。

    他转头看向贺佳期，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我记得你说过，好的咖啡豆...

    够了！

    贺佳期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堆叠的木箱。纸箱晃动间，一张泛黄的便签飘落——那是他们恋爱时，顾北凉在图书馆写给她的：等我赚到第一个五万，就带你去云南看咖啡田。

    顾北凉弯腰捡起便签，指腹抚过褪色的字迹：

    上周我刚从保山回来。

    他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贺佳期心上，

    咖啡庄园的老板娘说，有个姑娘每年都写信问咖啡豆的收成。

    雨声在铁皮屋顶上炸响，贺佳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原来这些年，他们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固执地守着同一份约定。

    3

    发烫的回忆

    跟我去个地方。顾北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袖口烫得她发颤。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扯过挂在门边的黑色雨伞，将她半裹在怀里冲进雨幕。

    出租车在梧桐掩映的巷口停下时，贺佳期浑身发冷。熟悉的红砖墙，爬满青苔的石阶，还有二楼那扇飘着碎花窗帘的窗户——正是他们曾经租住的小屋。

    房东阿姨去年要搬走，我把房子买下来了。

    顾北凉的声音混着雨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被雨水打湿的手背，

    一直没敢告诉你。

    铁门吱呀推开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贺佳期僵在原地，玄关处还摆着他们一起挑的蓝白条纹地垫，墙上贴着用便签纸拼成的爱心，写满佳期和凉崽要永远在一起。客厅角落的书架上，歪歪扭扭堆着她大学时的画稿，最显眼的位置摆着褪色的马克杯，杯身上印着他们在游乐园拍的大头贴。

    还记得它吗

    顾北凉轻轻拉开阳台门，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扑了过来。老金毛欢快地摇着尾巴，脖子上还系着她亲手织的红色围巾，残缺的右爪在地板上敲出轻响。贺佳期瞬间红了眼眶——这是他们大三那年在暴雨里捡的流浪狗，当时小狗被车轮碾伤，是他们凑钱带它做了手术。

    点点每天都守在窗边等你。

    顾北凉蹲下身，揉着金毛的脑袋，声音发闷，这些年它总把玩具叼到你常坐的藤椅边，就像你还在。

    贺佳期跪坐在地板上，任由点点蹭着她的脸，泪水混着雨水砸在旧木地板上。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还保留着五年前的模样，连床头那盏小熊台灯，都还亮着温暖的光。而身旁的男人，用了五年时光，将他们的回忆完整地封存，等待重逢的这一刻。

    这些年我拼命工作，就是想早点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