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季夏的暴雨总是裹着铁锈味,那是从老城区废弃工厂飘来的陈年叹息。十二岁的陆昭蜷缩在阁楼通风口,鼻尖几乎要戳破发霉的纱网。锈河在对岸拐出蛇形弯道,暴涨的河水正啃噬着混凝土堤岸,把那些上世纪浇筑的防洪桩嚼得咯吱作响。
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河心漩涡里浮起暗金色的光。
那绝不是探照灯或航标灯的光晕。陆昭的瞳孔因过度收缩而刺痛——某种布满菱形纹路的柱状物正在水中匀速上升,带起的浪花在接触到物体表面时诡异地悬停,如同撞上透明玻璃的雨珠。当第二道闪电接踵而至,他终于看清那截露出水面的生物组织:布满倒刺的背鳍足有三层楼高,每片鳞甲都在暴雨中蒸腾着青灰色雾气。
爸!河里有...他的呼喊被雷声碾碎在喉咙里。父亲陆明远正对着电视里的考古节目打盹,手边的搪瓷缸还飘着大麦茶的余温。男孩赤脚冲下木楼梯时,挂在玄关的铜铃突然集体发疯般震颤,震落了母亲生前最爱的青瓷风铃。
暴雨模糊了天地界限。陆昭撞开铁门冲进雨幕,拖鞋早不知甩去了哪个水洼。锈河此刻如同煮沸的沥青锅,整条河道都在翻涌着不祥的气泡。那截背鳍突然调转方向,他这才发现水下延伸着望不到尽头的阴影,像是有人把整条山脉沉进了河道。
某种本能的恐惧让他僵在防洪堤边缘。背鳍顶端亮起两盏暗红色光源,如同深渊里浮起的血月。当红光扫过他的瞬间,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开始倒转,表带里渗出的不是汗,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粘稠液体。
小昭!父亲的怒吼穿透雨幕。陆昭感觉后颈一紧,整个人被拎着衣领往后拖。他拼命指向河道,却见水面平静得如同镜面,连方才被背鳍掀翻的浮标都完好无损地漂在原处。
这是第几次了陆明远的声音比雨水更冷。男人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后背,露出左肩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三年前化工厂爆炸留下的印记。他拽着儿子往家走时,没注意到防洪堤裂缝里嵌着片六边形鳞甲,正在雨水中泛出青铜器般的幽光。
阁楼的霉味此刻格外刺鼻。陆昭被按在木板床上,看着父亲从药箱翻出镇定剂。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缥缈,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硌在掌心——不知何时攥着的鳞片边缘锋利如刀,在台灯下折射出星空般细碎的光斑。
幻视症不会遗传。陆明远推针管的动作顿了顿,酒精棉擦过儿子胳膊时突然低声自语。这句话让陆昭想起母亲生前总在深夜描绘的怪物图鉴,想起葬礼那天亲戚们怜悯的眼神,想起所有被父亲锁进阁楼铁箱的素描本。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河道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陆昭透过泪眼看见窗外有青灰色雾气升腾,在夜空中凝结成巨大的环状云。鳞片在他掌心突然发烫,烫得像是要熔穿皮肉烙进骨头里。
二十年后的深夜里,陆昭总会在这个瞬间惊醒。此刻他站在实验室观测窗前,手中的鳞片吊坠与记忆中的灼痛重叠。窗外暴雨肆虐,同步辐射装置正在解析鳞片的原子结构,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突然扭曲成蛇形光纹——与锈河那夜看到的背鳍轮廓完美重合。
警报声撕破寂静。助理撞开防爆门时,监控屏正闪过某段
viral视频:暴雨中的云层裂开缝隙,某种生物修长的尾鳍扫过镜头,虹膜处跳动着与鳞片相同的纳米冷光。
陆昭扯开衬衫领口,锁骨间的鳞片状胎记开始渗血。当年被他偷偷藏起的鳞片此刻悬浮在真空舱内,边缘泛起焦痕般的橙红色。他忽然明白了母亲那些怪物素描的意义,也读懂了父亲始终不敢直视河道的眼神。
锈河又开始涨潮了。
2.
真空舱内的鳞片突然开始高频震颤,在超纯氮气环境中划出克莱因瓶般的拓扑轨迹。陆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