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嘀嗒,嘀嗒……便利店的破旧时钟,像是我生命倒计时的催命符。第九十七天,自从那张渐冻症判决书将我打入地狱,我就在这家不夜舟便利店苟延残喘。医生说,我的身体会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冰封,直至清醒地溺毙。
可我没想到,先冰封我心的,竟是程屿!
第一章:失声的鲸歌
眠眠,这么晚了……还在值班程屿的声音,依旧是我记忆中那般温润悦耳,声线清朗,只是此刻听来,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而透明的冰川,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令人战栗的寒意。
他颈上戴着医用护颈,那东西突兀地卡在他曾经线条流畅的下颌处,让他的脸庞显得愈发瘦削,下颌线也因此变得嶙峋而锋利。
不过短短三个月不见,他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生气,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之中。
他身后那个名为赵琳的女人,身上那套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高贵而典雅。
她轻晃着手中那瓶进口醒酒药,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便利店工装,嘴角噙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优越感,语气却故作熟稔:阿屿今晚在‘星光慈善拍卖会’上可是全场的焦点呢,他那幅名为《初雪》的油画,你知道吗拍出了七位数的天价!真是年轻有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审视,许小姐,你这里……有热咖啡吗最好是低因的,阿屿最近胃不太好,医生嘱咐要少喝刺激性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程屿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此刻却复杂难辨的探究目光,喉咙一阵发紧,声音出口时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几分沙哑与艰涩,这是渐冻症最早向我发出的警告之一——声带的逐渐麻痹。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只有……速溶的,三合一。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细小的沙砾,从我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我自己都能听见的、轻微的颤音。
程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像一片羽毛,却在我心湖投下了沉甸甸的石块。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曾经能画出世界上最美星空的手指,此刻却径直朝着我的右耳探来,目标明确。
我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一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指尖下意识地用力按了按耳蜗,确保它牢牢地固定在皮下埋植的神经刺激芯片的接口上。
那些为了植入芯片而留下的、细密的、像蛛网般丑陋蔓延的疤痕,是我每周往返于市郊那家昂贵的私立医院,接受希望渺茫的干细胞移植治疗时留下的印记,也是我必须死死守住的、关于我身体正在崩坏的秘密。
最新款的……助听器,降噪效果特别好。我抢在他开口质问之前,慌乱地解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自然,尽管我知道这谎言拙劣得可笑。
然后,我僵硬地转过身,指向旁边冒着热气的热饮柜,试图转移话题:关东煮……今天第二份半价。
他没有回应我的推销,深邃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胸前那块廉价塑料名牌上用马克笔写着的许星眠三个字,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移向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宽大、空荡荡的工装制服。
便利店的灯光将他脸上的阴影切割得更加分明。突然,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那只曾经为我戴上耳蜗、曾经温柔抚摸我长发的手,此刻却带着一股暴戾之气,狠狠地、决绝地扫过热饮柜的台面!
砰——哗啦!
滚烫的咖啡、浓稠的奶茶、以及浸泡着各种丸子的关东煮汤汁,在一瞬间四下飞溅,褐色的液体泼洒在我刚擦干净的白色收银台上,狼狈不堪。
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