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西豆腐巷的砖墙上,糊着半张褪色的美人图,画中女子眉心一点朱砂,与少女旗袍上的盘花一模一样。林夏的指尖刚触到木门,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男人压抑的痛呼:谁
推开门的刹那,浓重的松烟香扑面而来,混着铁锈味。林夏借着火柴光亮,看见墙上挂满未完成的画稿,每幅画中都是同一个女子——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唇角梨涡浅现,只是比起眼前的少女,画中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屋内唯一的光源是窗台上的煤油灯,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扶着桌沿摸索,脚边散落着碎瓷片,旁边的炭盆里有未烧尽的书信,残纸上隐约可见月如亲启的字迹。
沈砚之林夏弯腰避开垂落的画布,靴底碾过一块碎镜片,却发现镜片下压着半封休书,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的谷雨——正是少女所说的遇害之日。画架上摆着个红木首饰盒,盒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照片,少女穿着学生装,站在开满梧桐花的树下,正将一串佛珠挂在沈砚之颈间,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您是...苏小姐的朋友沈砚之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指尖在包纸上摩挲出褶皱,月如最爱吃桂花糖糕,我每天寅时便去巷口买,怕晚了就卖完了。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夏捏紧封袋里的镇魂钉,盯着他墨镜下露出的青黑眼眶。那不是熬夜作画的痕迹,而是长期服药留下的青灰。他注意到男人左手虎口有墨渍,右手食指却缠着渗血的布条——对于画师来说,握笔的手指受伤,几乎等于断了生路。
苏月如说你三个月前抛妻弃子,攀附权贵。林夏故意将弃子二字咬得极重,观察男人的反应。
啪的一声,糖糕掉在地上,油纸包滚到林夏脚边,露出里面早已发霉的糕点。沈砚之踉跄着撞翻画架,墨镜滑落,露出双目间狰狞的刀疤,从眉心直贯下颌:是我对不住她...上个月我去省城卖画,遇到马匪劫道,为护住她送的佛珠,被刺瞎双眼。等我爬回城西,才知道她已难产而死...他摸索到墙上的美人图,指尖划过画布上的丹凤眼,忽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滴在画上,竟像极了美人垂泪,大夫说她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可我从未听她提起过...她那么怕疼,该多难受啊...
铜铃在袖中发烫,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在雕花衣柜上。衣柜缝隙里露出一角襁褓,绣着并蒂莲的缎面已泛黄,边缘却有新鲜的线头——分明是近日才被拆开的。少女的泣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在说谎!林先生,快用镇魂钉刺穿他的心脏!
墙皮簌簌掉落,沈砚之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渗出黑血,竟在林夏眼前化作一堆白骨,骨架腰间还挂着那串佛珠。衣柜轰然打开,少女的旗袍沾满泥浆,肚子高高隆起,十根指尖变成青黑色利爪,正从襁褓里抓起一团泛着蓝光的婴魂。婴魂的脐带还连着她腹部的裂口,里面隐约可见半具腐烂的婴儿尸体。
原来你是鬼母。林夏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他终于明白为何镇魂香灰会碎成齑粉——眼前的根本不是普通厉鬼,而是因难产死于非命、执念入魔的鬼母,可你为何要化作少女模样难道真以为我会帮你害人性命
鬼母扯开旗袍,露出腹部狰狞的裂口,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凡人总爱分对错,我只要我的孩儿活过来!她猛地扑来,利爪擦过林夏脸颊,在墙上留下五道焦黑指痕,那是尸气与活人阳气相冲的痕迹,沈砚之眼瞎心不瞎,若知道我是难产而死,定会随我而去!我化作被负心汉害死的少女,既能让他恨我,又能借你之手寻来血魂...渡灵人,你以为自己在行善,不过是被我选中的棋子!
巷口突然传来婴儿啼哭,鬼母瞳孔骤缩,望向窗外的眼神带着疯狂。林夏这才想起,今日正是谷雨,城西城隍庙有抢童子的习俗,无数产妇会抱着婴儿去祈福——而鬼母,正需要九个血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