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是布雷特瘫痪时每天都盯着看的宁静森林,这让他想起了那遥不可及的生活。
在布兰迪医生和布雷特之间,医院的空房间门都敞开着:这些死胡同没有逃生的出路。如果布雷特在寻找楼梯,寻找逃跑的方法,那他选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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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四名护工朝布兰迪医生站的地方走来,在她身后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堵人墙。布雷特被困住了,他会被制服、被注射镇静剂,然后接受测试。这可不是正常的反应,她心想。也许他的妈妈是对的;也许布雷特的情绪调节出现了问题。也许这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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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特又开始疯狂地奔跑,布兰迪医生和护工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次奔跑之所以让人震惊,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奔跑的样子,动作不协调,十分狼狈,他的头拖在身体后面,仿佛不听肌肉的指挥;第二是他奔跑的方向,他第一次奔跑是为了逃跑,而这次他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冲去……
他奔跑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减速。
不。
布兰迪医生只是喘着气说,接着,布雷特全速冲向窗户,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刺耳声,他的四肢在空中乱舞。一瞬间,他消失了,所有散落的玻璃碎片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
布兰迪医生麻木地向前走去,耳鸣声太响,她听不到身后工作人员惊恐的呼喊声。她感觉到外面温暖柔和的微风侵入了医院凉爽、无菌的空气,当她走近那扇破碎的窗户时,她听到了小鸟的啁啾声和远处割草机的轰鸣声。她靠在墙上支撑着自己,尽管知道这会让自己受到创伤,她还是探出身子……
她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整整三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她抽泣着,浑身颤抖,又缩了回来,瘫倒在地上,紧紧地把自己蜷成一团。在下面十六层的地面上,没有摊开的尸体……
在卡莱尔医疗综合大楼阳光明媚的草坪上,有更可怕的东西。
它蹒跚地走着,步态和亚历山德拉哈蒙一样不稳。它折断的脖子上,头随着步伐无力地晃动着,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太阳,眼白上已经布满了破裂血管渗出的深红色血迹。它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着,鲜血在它身上闪着光,就像玻璃杯上的冷凝水。尽管从十六层摔下,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尽管一个死去的人体宿主无法再向中枢(Nexus)发送信号,KSE
仍带着这具直立的尸体朝森林走去,也许它认为那里是安全的,不会被手术取出。
不知是因为毕生心血毁于一旦的震惊,还是因为一直恐惧的神经疾病发作,就像她的妈妈那样,布兰迪医生终于从包里掏出手机时,发现自己的手指笨拙得连求救电话都拨不出去,而此时求救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