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凋零。但在它枯萎的主干旁,一株幼苗正破土而出——它的叶片呈现出奇异的双色,左半金黄,右半血红。
寨子里最老的祭司拄杖而来,枯瘦的手指抚过新生树苗的叶片:双生莲终归同根,只是...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片带血的银杏叶,这次结果时,记得别让血菩提沾上恨意。
我望向重归平静的寒潭,水面倒影里,我和姐姐的身影终于并肩而立。
夜色如墨,银杏庭院浸在冷雾里。
我跪坐在青石香炉前,指尖捻起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叶脉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丝。
风掠过树梢,叶片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细碎的耳语在催促——吞下它,看看她究竟藏了什么。
我闭眼,将叶片含入口中。
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像咬破了某种毒囊。
紧接着,一股铁锈味的液体涌上喉头——是血。但不是我的血。这味道更陈旧,带着微微的腥甜,像是二十年前就封存在叶脉里的、母亲的血。
眼前骤然一黑。
黑暗褪去时,我站在雨中的云心庭。
十五岁的母亲跪在银杏树下,单薄的白衣被暴雨浇透,紧贴在身上。她左手攥着一把银簪,右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个位置,如今正烙着我的红莲纹。
红蕖!
一声嘶吼刺破雨幕。父亲浑身是血地冲进庭院,他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母亲没有回头。她只是颤抖着,将银簪尖端抵上自己的皮肤。
簪尖刺入的瞬间,她的肩膀猛地绷紧。鲜血顺着银簪凹槽流下,滴在面前的青石香炉里。炉身刻着的云心二字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活物般吮吸着血液,渐渐渗出粘稠的黑水。
母亲从怀中捧出一个陶罐。
罐中浮沉着两颗菩提子——一颗艳红如凝血,一颗苍白似骨。它们像有生命般相互缠绕,在血水里缓缓旋转。
你明明答应等我找到替代品!父亲踉跄着扑来,染血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
母亲终于抬头。
她的瞳孔已经涣散,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雨水冲淡了她脸上的血迹,露出下方青灰色的皮肤——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色泽。
来不及了。
她突然掰开我的嘴。
——等等,我的嘴
直到冰凉的陶罐边缘抵上牙齿,我才惊觉自己正通过母亲的视角看着我。那个被强行撬开嘴巴的幼童,赫然是五岁时的自己。
血红菩提被塞进口腔的刹那,记忆突然撕裂。
世界像被打碎的镜子,无数碎片中闪过支离的画面:
母亲抱着两个襁褓站在寒潭边。银杏树上吊着的嫁衣女人,她的红盖头被风掀起,露出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咳咳——!
我痉挛着吐出半片燃烧的银杏叶。它落在掌心,焦黑的边缘浮现出之前从未见过的画面:母亲怀里分明抱着两个婴儿,而树影里站着第三个人——
那个穿嫁衣的女人,正把银铃铛系在其中一个襁褓上。
树根深处传来铃铛的回响。
这一次,声音来自我自己的喉咙。
净世泉的水面映出她的脸——那张与我如出一辙的面容,却带着我从未有过的妖冶。
她红衣如火,嫁衣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随时会活过来,顺着衣料游走。
你终于来了,妹妹。她的声音轻柔,却像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裹着寒意。
我后退一步,锁骨下的红莲纹骤然发烫,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她不是姐姐。至少,不完全是。
记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