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都是被遗弃在时间雪夜的孩子,但当我们学会用伤口的裂痕编织星光时,宇宙就会开始温柔地回针。
1.
初缝者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唐棉第八次按亮手机时,路过的垃圾站上空的云裂开一道月牙形豁口。那些本该被压缩成立方体的废弃玩偶,此刻正在她脚下流淌成银河的支流——褪色的泰迪熊眼眶里游动着磷火章鱼,塑料芭比的金发如海葵般舒展,而那个胸口裂开的霸王龙玩偶,正用爪子从伤口里掏出星砂铺路。
你再磨蹭,月亮船就要开走了。霸王龙的琥珀色纽扣眼睛闪过二进制代码的光,它裂到腹部的伤口中不断渗出液态星光,在地面绘出莫比乌斯环的轨迹。唐棉攥紧卫衣抽绳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玩偶伤口溢出的星砂黏住,在地面拖拽出教堂彩窗般的虹光。
当霸王龙用尾巴尖蘸着星砂写下阿暴两个字时,唐棉终于注意到它后颈的缝合线并非普通棉线——那些泛着冷光的银丝竟是由凝固的闪电与融化的表盘指针绞合而成。她刚伸手触碰,整座垃圾山突然如史前巨兽般弓起脊背,被遗弃的扭蛋壳在风中碰撞出编钟清响,而阿暴伤口里滚落的星砂正将易拉罐熔炼成通往月亮倒影的船票。
子夜钟声敲响时,喷泉池底的月亮倒影开始沸腾。阿暴拽着唐棉跳入水面的瞬间,她嗅到自己六岁时盖的羊毛小毯气息。下坠过程持续了心跳漏拍的十三秒,等唐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用旧毛毯打补丁的飞艇上。那些她童年抱着入睡的毛线球此刻悬浮在舱顶,正用彩虹色毛线编织着不断变换的星图。
欢迎登上绒雪号。阿暴用爪子扯开左耳的缝合线,从棉花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大小的月亮扔向舷窗。那颗微型天体立刻在玻璃上撞出蛛网状的裂痕,每个缝隙都渗出淡紫色的液态月光。该补充绗缝能源了。它指了指远处由水银沙漠构筑的台阶,台阶尽头有座用云鲸肋骨搭建的码头,戴鸟嘴面具的摆渡人正用体温融化怀里的冰晶沙漏。
唐棉的机械表突然开始逆时针疯转,表盘玻璃内侧凝结出她从未见过的霜花图案。当飞艇掠过一座正在坍塌的积木城堡时,她惊恐地发现那些砖块上都印着自己不同年龄段的毕业照——而本该空无一人的城堡露台上,有个戴流星腰链的剪影正朝她挥动缠满绷带的手。
那是流星裁缝铺的雷暴婆婆。阿暴突然用牙齿咬住唐棉的袖口,别看她手里的闪电绣花针,那东西会偷走...警告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打断,整片沙漠突然开始倒带般收缩,唐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舷窗上分裂成十二个不同时空的版本,每个她都穿着那件灰色卫衣,但胸口位置都破了个正在漏星砂的洞。
降落时的震荡让唐棉撞进一堆绒线团,起身时她发现掌心粘着片半融化的齿轮。阿暴却如临大敌地盯着她腕表:你早该告诉我,你的心跳是用发条驱动的。它用尾巴卷起唐棉掉落的发卡,蘸着星砂在舷窗写下新的警示。月光恰好在此刻发生引力扭曲,唐棉看见倒影中的自己背后浮现出巨型缝纫机阴影,而阿暴尾巴尖的荧光线突然显露出她七岁时歪歪扭扭的字迹——
给生病的小朋友,要像霸王龙一样勇敢
2.
流星裁缝铺
阿暴的爪子刚触到月光台阶,整片水银沙漠突然翻卷成彩虹糖纸。唐棉踉跄着抓住霸王龙的塑料背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块会跳踢踏舞的华夫饼屋顶上。远处传来汽水开罐的嗤嗤声,三百只苏打气泡精灵正用吸管吹奏《致爱丽丝》,给飘在半空的流心芝士月亮补窟窿。
抓紧我的尾巴鳞片!阿暴突然加速冲刺,唐棉的帆布鞋在云朵糖霜上犁出两道焦糖痕迹。当他们撞破那层柠檬味保鲜膜时,整个世界突然切换成棉花糖相机的滤镜模式——流星裁缝铺的鎏金牌匾竟是用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