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这一生有两次重大转折。
第一次随父入京,成了孤儿,被叔父一家昧下财产后卖入私娼馆。
第二次为父报仇,坏了帮派大计,掌使失踪,自己沦为昔日好友用药物牵制的傀儡。
弥留之际,我掰着手指计算终期,终于在生辰这天引来崔菽为恩师复仇。
可他不知这一场存亡之战,我们皆是纹枰中的棋子。
1
遇见崔菽那年,我十四岁。
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务。
子丑坊,两兄弟。
他们抢走爷娘留给我的木笄,把我堵在巷子里。
巷子地处偏僻,鲜少有人经过。我正要出手时崔菽从墙上跳下,误以为他们欲对我图谋不轨。
他声称自己是甲县的捕快,三两句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脚下踩的是草鞋,身上穿的是葛布短褐,在兄弟俩看不到的背面打着几块补丁。
可崔菽气焰嚣张,竟真把他们吓走了。
当时,我已经不是初到京都,未经世故的懵懂孩童,下意识认定崔菽和他们是一伙的。
直到崔菽捡起被那两兄弟掰断后,丢在地上的木笄并懊悔地对我说:若我动作再麻利些,就能毫发无损地抢回来了,明日练武我定会多加用心。
我破涕为笑,却仍佯装着疑惑,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崔菽耐心向我解释。
他从前是南曲里一名走街串巷的灯草客,如今由恩师引荐在西郊军营里历练,保不齐将来真能当上捕快。
我哽咽着告诉他:我被叔父卖到私娼馆,好不容易逃出来却遇上扒手,他们逼我退进巷子想欺负我。
崔菽见我衣裳褴褛,露出肌肤的地方布满伤痕,又正好处于子丑坊,竟也没起疑,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我披上。
明明是个热心肠,却道:酷暑难耐,热得人直冒汗。
那时是九月末,戌初。
2
我对崔菽说过许多谎言,唯独木笄一事如数告知。
那是由我阿娘设计,阿爷用上榫卯工艺制作而成的木笄,如今成了二人遗物,价值不高却意义非凡。
木笄被毁,首身分离,正如同远离故乡的我,命途多舛。
那时,我是真的难过。
崔菽毛遂自荐,举手发誓,定会让我在十五岁生辰簪上木笄。
你会榫卯工艺
不会,可我有个朋友她会修复首饰。
我赧然一笑:我没有银钱。
崔菽掂了掂并不丰厚的荷包,让我在王家面馆等他。
说是面馆也不尽然。一丈宽的门面,里头摆满各类器皿、蔬菜,只得支起天幕在巷子里摆上两套桌椅供客人堂食。
崔菽赶回面馆时肚子饿得直响,可他再没铜钱点上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馎饦。
我将面前泡发了的羊肉汤饼推给他:我吃不惯芫荽。
十五岁生辰那天我没有拿回木笄,如今十年已过,正值我二十五岁生辰。
我盼他来,又怕他来。
从今日起,再没有人为我细细挑去汤饼里的芫荽。
3
暮鼓响至后程,崔菽推门而入,神情落寞且惆怅,他说:你甚少打扮得如此亮堂。
我起身上前,双手像往常一样要搭上他的肩膀:今日大喜,自该好好打扮。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崔菽侧身躲开,那眸中分明带着厌恶,避着我远远的坐到一旁。
我疑惑着坐到一旁,瞪着看他。
他打开桌上的食篮,从中端出一碗汤饼。
汤饼吸足汤汁,霸道地占着斗笠碗,煎鸡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