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谷雨那日,山雾未散,我的药圃里躺着一个将死之人。
推开篱笆时,浓重的血腥味先于视觉闯入鼻腔。
那人仰躺在我的雪魂草上,玄色锦衣浸透了血。
三处刀伤,一支羽箭,最致命的是左胸那道贯穿伤——能撑到这里,已是奇迹。
啧。
我的指尖拂过被压碎的雪魂草,冰蓝汁液沾在指腹,像凝结的泪。
三个月前为采这株药,我悬在峭壁半日,如今只剩一地残蕊。
沈姑娘!后山那片......阿竹的惊呼戛然而止。药篓砸在地上,晒干的当归滚落进血泊。
阿竹扑到药圃前发抖:这、这人把雪魂草......话音未落便红了眼眶。
我按住她颤抖的肩,沾血的手指在她粗布衣上留下暗痕。
去叫石头。我将残存的草茎收入玉匣,再烧一锅雪水。
可这药......
死了的草药,和将死的人,都是留不住的。匣盖合拢时,最后一片花瓣碎成齑粉。
昏迷中的男人突然攥住我的裙角。
苍白的指节上沾着泥与血,力道却大得惊人。
救我…
萧承煜在彻底堕入黑暗前,视线里最后映出的,是雾中一抹青影。
女子立在药圃间,青绿衣袍被山风掀起一角,像初春新抽的嫩竹。
她发间系着一段红绸,浓烈如血,在苍白的雾气里格外刺目。
绸带尾梢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成了他昏迷前最后的知觉。
他下意识想抓住那片衣角,可指尖只碰到冰冷的泥土。意识溃散之际,他恍惚听见她低低的一声叹息——
可惜了这些药。
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2
阿竹拖着竹耙过来时,我正割断被他压住的衣摆。
她盯着我手中染血的银剪:姑娘真要救
去煮药。我望向山外皇城的方向,能逃到这里的,多半是阎王不肯收的。
暮色四合时,他肩头的箭镞在灯下泛着冷光。
窗外谷雨淅沥,将血迹冲成淡红的溪流,蜿蜒流过药圃那些淡蓝色的草药。
阿竹,去把这药给南屋那位公子敷上。我碾着新晒的草药,头也不抬地吩咐。
啊沈大夫,我、我尿急!阿竹手里的药杵咚地掉进臼里,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眨眼就蹿出了门,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炤台前的王娘子噗嗤笑出声:这孩子,怕是还记恨那位公子压坏了姑娘的雪魂草。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药膏装进瓷盒。
沈大夫,要不我送过去王娘子擦了擦手,作势要起身。
不必。我盖上药箱,我怕待会儿把药煎糊了。
王娘子了然地笑了。
整个山谷都知道,沈大夫医术虽精,煎药却总是一塌糊涂,不是火候过了就是水干了,最后只得请人帮忙。
行,那您去,我替您看着火。
我端着药膏推开了南屋的门。
屋内光线昏沉,榻上的人影半倚在床头,墨色衣袍半敞,露出缠着纱布的胸膛。
衣料是上好的云纹锦,暗绣的金线在微弱的光下若隐若现——这样的料子,寻常富贵人家都穿不起。
我走近时,榻上的人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可就在我伸手去解他衣带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是谁他声音低哑,带着未散的杀意,谁派你来的
我垂眸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腕,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