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页手写笔记的字迹干净,斜笔略软,是温尔的笔迹没错。
他读完最后一行,合上稿夹。
灯光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手边放着他惯常喝的温水。
他伸手去拿,动作很稳,只有右肩膀偶尔抖一下,像是肌肉短促地抗拒重力。
他习惯了。
这些年,不管去哪里,什么事,只要能一个人完成的,他都尽量不让别人插手。
他不想被当成一个“麻烦的人”。
只是有时他也会在夜里醒来,醒得很突兀,胸口发闷,耳边一片静。
他看着自己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臂,指节有点冷,然后慢慢告诉自己:还过得去。
十点,是常规洗澡的时间。
用坐式防滑板,一点点把自己移到有扶手,带滚轮的洗澡椅上。
脱衣、冲水、擦干、换衣,一套流程比常人慢好几倍。
他做得很小心,因为如果她不小心,代价可能是深夜进急诊。
紧凑的日程安排和难得规律的生活都会被摧毁。
十二点,谢丞礼关了灯,把轮椅停在床边,撑着床垫坐上去,腿被他无所谓地抬起来,摆好角度,最后盖上被子。
屋里一片安静。
他倚在床头盯着天花板,良久没动。
手机放在枕边,他没看微信,也没看文件。
直到凌晨,他才闭眼。
温尔睡不着,在房间里坐着发呆。
她把泡脚桶搬到梳妆台前边卸妆边放松,擦掉眼线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年车祸后,她收到消息那天是巴黎的凌晨三点,她刚结束通宵赶稿,突然接到温辞的电话。
她听了两句就站起来,手抖得厉害,差点把费劲转运到巴黎的泡脚桶踩裂了。
第二天发了一堆邮件推掉所有课,买了机票回国。
落地当天,她连行李都没回家放,直接打车去了谢家老宅。
结果只有谢奶奶接待了她,说:“尔尔,你叔叔阿姨带着丞礼去瑞士康复了,你暂时见不到他了。
”她坐在沙发上喝着谢奶奶泡的茶,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喜欢一个人,但被整个世界拦在外面,是种什么样的无力。
从谢家出来时,天正下雨。
她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别墅花园安静无声。
那年二十岁,撑着伞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
晚上十点多,温尔在厨房洗杯子,客厅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温辞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
】她擦干手,走过去拿手机,回了个字:【没。
】对面很快打来视频通话。
“还不睡?”温辞穿的西装革履,但发型有点乱,看上去很累。
“刚洗完杯子。
”她靠在沙发上,“你怎么也没睡?”“刚开完一场视频会。
”温辞声音里还带点疲惫,“在设计部还适应吗?”“挺好的。
”她顿了顿,又说,“今天做了两套面料配色表,还被黄姐拉去看了打板样衣。
”“不错啊。
”温辞语气放轻了一点,“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
”“嗯?黄鼠狼拜年?”温辞痛心疾首:“你有没有良心啊?”她偷笑,轻哼一声,屋里很安静。
温辞那头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你今天是不是去过三十八楼?”“嗯,送图稿。
”“见到了?”“没有。
江屿接的稿。
”她本来想就这样带过去,但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儿,温辞又说:“我跟你说过,他现在可能不太擅长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