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河畔
一回撒娇,是想进内库看一位名人的字画。
内库看守森严,除非有特殊情况,是不放外人进去的。
那时易涟清刚刚入宫读书不久,和光诚帝只见过几面,还专门找了小公主学了学她们是怎么问光诚帝要赏赐的。
她忐忑不安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句求陛下了还没说完,光诚帝从折子里抬起头,笑着说:“你这小家伙,跟谁学了一嘴黏黏糊糊的话来,是不是小七?她最会搞这些花样了。
”她不知道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眼巴巴地等着,光诚帝看看桌子上的东西,随手扔了颗印章给她:“朕也不写准行了,你带着这章子去找总管就是。
下次想要什么不必这样遮遮掩掩,能准的朕不会不准。
”她兴高采烈地带着章子走了。
那章是皇帝的私章,虽然不比玉玺贵重,但拿出去分量是足够的,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利用,几个皇子都是不给碰的。
如此之事,还在这些年中发生过不少次。
而从为君来说,光诚帝虽不能说是多么英明神武的圣主,仍能称一句贤能。
早朝、小朝会、大朝会,还有后宫前朝各式各样的宴会,凡是没病倒,他都会参与。
也不是什么刚愎自用之人,和钟阁老一众能臣相互扶持几十年,选用良将,百姓安居、四海平定。
被文官当场呵斥都没生过气,反而好言相劝。
就算人无完人,做到光诚帝这样,也值得后世史官青史一笔。
谁知那老人听她说完又大笑起来,连说几个孺子不可教。
易涟清联想到之前钟阁老的事,心下一沉,难道光诚帝从前也受过小人蒙蔽。
“我笑你天真,”老人说,“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娃娃,天真也难怪,将来想起来,别后悔就行了。
”“我只有几句忠告,你爱听不听。
平城公主的事最终会将所有人都拉下水,没人逃得掉;你恃才傲物,以为能凭一己之力开创女子先河,实则竹篮打水一场空;识人不清,也早晚有一日要栽在你没看清的这些人身上。
”老人说完,从椅子上捞起衣裳披在身上,顺着山路消失在树丛间。
易涟清没有追赶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回想消化他之前说的几句话。
恍惚间,他的声音和钟阁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明明钟阁老是要她锐意进取成就一番事业的,她却反而从中品出一丝无力回天的、苍白的安慰。
怎么会这样?她知道有些人天生能言善辩蛊惑人心,只用三两句话就能说得人方寸大乱,说不定刚刚的老人就是这种人。
于是连忙甩甩头,将乱七八糟有损道心的话都甩出去,牵着马顺着原路返回。
她先是在路上遇到了兆王夫妇,而后又和陆端见面,一行人在山里走到正午,提出要歇歇脚。
住在山里的农户没有被赶走,而是留下来做做达官贵人们的生意,有脚夫有饭馆酒馆,为了照顾一些贵人们的口味,甚至连做佛跳墙的厨子都有。
不过几人都不常来,也不知道应该选哪一家,于是随便走进。
饭馆不大,厨子和掌柜的是同一个人,是个青年,腰上围着围裙,热络地问众人要吃点什么。
几人落座,各自点了些菜,老板热情地一边招呼一边到后厨做饭,一个人身兼两事,还能说得众人欢笑不已。
易涟清很是羡慕他的能说会道,一边等一边打量这间小屋,见墙上挂着些动物的皮毛,询问老板是不是还会打猎。
“哪啊,我不会,我家老头子弄回来的,”青年说,“别看他平日里稀里糊涂的,打起猎可一点都不含糊。
他年轻的时候还是有钱人的守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