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令人窒息的疲惫。

    曹操勒住马，身形微微一晃，才勉强稳住。

    他回望来路，身后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一个个失魂落魄，哪还有半分出征时的锐气。

    长子曹昂气息奄奄，被夏侯惇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抱下，安置在尚算干净的草地上。

    爱将典韦浑身是血，被几个亲兵搀扶着，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侄子曹安民，则彻底不见了踪影，想来已凶多吉少宛城。

    数千精锐，一夜之间，几乎折损殆尽。

    曹操的目光投向宛城方向，那里依旧隐隐传来厮杀之声，他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密布的血丝和几乎要噬人的刻骨仇恨。

    往日的意气风发、算无遗策，此刻都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颓败和无法言说的屈辱。

    这比当年荥阳大败还要让他心痛。

    夏侯惇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躯上前，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碎不堪，露出道道血口，脸上血污未干，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衣衫。

    他看着曹操几乎要佝偻下去的背影，声音嘶哑得像是破了的风箱：“主公，末将……末将无能，未能护住更多兄弟。”

    说罢，夏侯惇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手中紧握的雄剑剑锋拄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此番大辱，末将誓死追随主公，为少主、为典韦将军、为所有死难的兄弟们复仇雪恨！”

    雄剑之内，陈晨冷眼旁观着曹操此刻的失态。

    这枭雄的痛苦与悔恨倒是真切，并非作伪。

    陈晨心想，也好，色令智昏的教训，代价惨重，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一个能从失败中迅速汲取教训并变得更强的君主，才值得他这柄凶兵追随。

    这乱世，需要的不是多愁善感的仁义道德，而是绝对的力量，狠辣的手腕，以及敢于赌上一切的决心。

    曹操此番遭劫，必然会让他对力量的渴望更加炽烈，行事风格也将更加务实狠绝。

    这，正合他这柄渴望饮血、渴望建功立业的凶兵的心意。

    曹操强撑着站直了身体，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血气。

    他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夏侯惇，眼神复杂难明。

    上前一步，亲自扶起夏侯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元让，此番多亏你了。若非你拼死断后，我等恐怕都难以脱身。你，便是我曹孟德的樊哙！”

    曹操当即宣布，待回到许都，必对夏侯惇论功行赏，言辞恳切，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审视。

    待到简单安顿好伤员，曹操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夏侯惇一人。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直视夏侯惇的双眼，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元让，今日之战，你的武勇……似乎远胜往昔。尤其是你手中那柄剑，莫非有什么特异之处，能助你？”

    曹操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夏侯惇紧握的雄剑剑身上。

    那剑身在月色下似乎比寻常钢铁更多了几分幽冷的锋锐，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内敛杀气。

    曹操顿了顿，语气不变，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还有，你似乎对宛城之事，隐隐有所预感？”

    夏侯惇心中猛地一凛，知道曹操已然起了疑心。

    他深知这位主公多疑的性格，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按照陈晨事先在他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说辞，面不改色地恭敬回答：“主公明鉴！”

    “末将近日确实感觉手中此剑与我心意相通，仿佛有了灵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