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风吹动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语。
林秀感到一阵寒意,紧了紧身上的单衣。
日子难啊,粮食就是命。
小川偷偷记下这些,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知道,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吗?林秀转头看向炕上熟睡的两个孩子,心里一阵酸涩。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图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压在枕头底下。
罢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就让他折腾去吧,只要不学坏就好。
至少,他知道心疼这个家了。
想着这些,林秀心头那点隐隐的担忧被压下去不少,反而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儿子这份心思,用在正道上,将来未必不能闯出个名堂。
她走到炕边,看着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白天奔波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没有脱衣服,挨着女儿小雨躺下,脑子里却还在转着那张画满了圈圈点点的图纸。
枕头底下不安全,万一被人翻出来……这念头一起,她又坐了起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油灯早就灭了,只有窗户纸透进一点朦胧的天光。
林秀蹑手蹑脚地下地,摸到外屋的灶膛边。
白天烧火的余温尚存,灰烬厚厚一层。
她把那张叠好的图谱掏出来,想了想,扒开最上层的灰,小心地把纸塞进稍微温热的深处,又仔细地用灰烬盖好。
手指在灰烬里拨弄时,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林秀心里嘀咕,伸手进去摸索。
触手冰凉,是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
她心里一动,把盒子刨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
是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边缘都有些锈了,不知道小川从哪里捡来的。
盒子不沉,但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滚动。
林秀轻轻打开盒盖,一股陈旧的铁锈味和淡淡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盒子里没有饼干,而是整整齐齐码着十几颗麦种。
这些麦种个头饱满,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被分成了好几堆,每一小堆都用细细的布条缠着,布条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日期,甚至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符号,大概是小川自己做的标记。
这孩子……林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胀。
他不仅记下了哪里有粮,竟然还偷偷藏了种子!他想干什么?自己种吗?盒子最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林秀拈起来,凑到窗边,借着那最后一点月光辨认。
是小川的字,更加歪扭,但一笔一划很用力:“妈,等麦子熟了,给小雨蒸白馍。
”白馍……林秀鼻子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了。
在这连窝头都吃不饱的年景,白面馒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小川这傻小子,竟然把这当成了念想,还偷偷藏了种子,写下这样的字条。
他哪里知道种麦子有多难,从播种到收获,中间要过多少关卡。
远处隐约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一更,两更……夜深了。
林秀把饼干盒小心翼翼地放回灶膛深处,用灰烬盖好,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回到炕上,刚躺下,就听见身边的小雨咂了咂嘴,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馍……甜……”林秀侧过头,看着女儿睡梦中满足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摸了摸旁边儿子露在被子外的小胳膊。
睡吧,都好好睡。
她睁着眼睛,望着房梁,黑暗中,仿佛看到了那金灿灿的麦穗,闻到了白面馒头的甜香。
日子再难,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