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三天,林秀带着小川和小雨,趁着天色未明和黄昏,悄悄地把家当往防空洞里搬。
说是家当,其实也就是几件破烂衣服、一口豁了边的铁锅,还有那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旧棉被。
每搬一样,林秀的心就沉一分,但看着小川小心翼翼护着怀里那半截蜡烛,小雨也乖乖地抱着个小包袱跟在后面,她又觉得这洞里似乎有了点盼头。
洞口被林秀和小川合力用泥块、断木和杂草堵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从外面看,跟塌方后的废墟没什么两样。
“记住了,”林秀抹了把额头的汗,严肃地对小川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暂时住在村西头赵婶家的柴房,听见没?”小川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妈,我记住了,谁问都不说!”
他转身,拿起一块木炭,在相对平整的洞壁上又划下一道竖杠——这是他们住进这个秘密基地的第三天。
小雨的烧总算退了,小脸蛋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亮的,不再哼哼唧唧。
她趴在林秀铺好的干草堆上,好奇地戳着那几块准备栽种的土豆,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模仿小鸡啄米。
林秀拿出丈夫寄回来的那把军用匕首,小心地将那几颗珍贵的发芽土豆切成小块,每一块都留足了芽眼。
她用匕首尖在洞壁下相对松软的地方挖了几个浅坑,把土豆块埋进去。
刚弄好,小川就献宝似的举着他的新发明跑过来:“妈,你看!”他把一个破搪瓷缸的缸底钻了几个小孔,用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废弃塑料软管接在军用水壶的出水口上,另一端对着刚埋下土豆的土垄。
“水壶挂高点,水就能自己慢慢滴下去了!”
他得意洋洋地演示着,果然,细小的水滴开始顺着软管,一滴一滴落在土豆块上方的泥土里,洇湿了一小片。
林秀看着那简陋却有效的滴灌装置,看着儿子脏脸上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心里又酸又软。
这不就是她读研究生时,在实验室里反复推演计算的微灌溉系统最原始的样子吗?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实践,竟是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
她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嗯,小川真能干。
”后半夜,小川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却发现旁边母亲的位置是空的。
他心里一紧,轻手轻脚地摸索着往洞穴深处走。
微弱的光线从洞口缝隙透进来,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母亲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借着那点可怜的光,正费力地翻看一本被水泡得皱巴巴的小册子,封皮上“土法化肥”几个字隐约可见。
书页间似乎还夹着些写满字的纸,也都被水洇得模糊不清。
林秀看得极其专注,手指时不时在那些模糊的字迹上摩挲。
小川站了一会儿,没敢出声打扰。
他看到母亲的肩膀微微塌着,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悄悄退了回去,爬上草堆,摸到妹妹冰凉的小手露在外面,轻轻把它塞回了旧棉袄里,然后挨着妹妹躺下,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洞顶。
第五天清晨,林秀轻手轻脚地来到洞口,仔细检查着昨晚的伪装。
确认无误后,她才放心地抓起一把灰菜种子,细细地撒在洞口周围的杂草堆上。
灰白色的种子混入枯黄的草叶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异样。
这是她想到的一个障眼法,希望能更安全一些。
突然,一阵尖利的声音划破清晨的宁静,像指甲刮过铁锅,刺得人耳膜生疼。
“这窑洞塌得蹊跷!保不准那寡妇藏了啥!”是王婆的声音!林秀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