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头的汗水,“原原是个好孩子,你没错。
”在常雪融低沉的哄劝中,钟青原从噩梦中醒来,睁开有些迷茫的水眸,好似有些辨不清身旁的人是谁。
常雪融在他澄澈懵懂的眼神中,伸手盖上他的眼睛,柔声道:“原原乖,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感受着手心被睫毛剐蹭的痒意,她一边伸出另一手拍上他胸口处,一边开始唱童谣,是她幼时常夫人哄她的。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
笆篓破,摘颗豆,豆又香,换块姜。
”[1]钟青原平日里身体很好,连清水鼻涕都少流,一旦害病,就不容易好。
这回他高热缠身又加上呕吐,直折腾了小半个月,才重凝了精神。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先有些迷茫,后来感觉手臂被人压着,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张憔悴的脸。
是常雪融,他的嫂嫂。
看着嫂嫂那张不复美艳的脸庞,钟青原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平日里再是沉默,也还只是个孩子,背井离乡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现在病中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见到这唯一的亲人守着他,他心中其实很开心。
此前他因为替嫂嫂求情而被母亲发落到了渺音寺,心中认为自己不应该因为嫂嫂而忤逆母亲。
定是因为与嫂嫂走得太近,所以才招惹母亲不喜,从京城出发那日期,他一路上都刻意与嫂嫂保持距离。
嫂嫂叫他吃饭,他只是沉默着嗯一声。
嫂嫂与他交谈,他闭嘴不吭。
晚上嫂嫂要给他揉腿,他也不要,宁愿自己疼着,认为只有疼才能长记性,能记得都是因为嫂嫂,自己才被发落。
到了寺庙后,与嫂嫂分离的一年是一个月零五天,他一直没有给嫂嫂好脸,可是嫂嫂那么温柔,即使他不愿与她交流,仍旧拿他当弟弟看待。
她会每月爬过两座山峰来看自己,从未断过。
她会给他缝制鞋子,虽然他都放在柜子里,一次都没穿。
她还学会腌酸菜,为此兴高采烈专门给他送了一坛,也被他埋在土里从没见过天日。
纵使他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却从不与他计较。
她这次仍然照常来看自己,还抱着病中的他唱童谣哄他入睡,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给他擦汗、喂药。
他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嫂嫂是自己娘亲,该有多好?可是,嫂嫂不是娘亲。
娘亲对他从来不会如此温柔。
娘亲只对哥哥这么温柔,他见过太多次。
他突然开始怨怒起来,为什么嫂嫂只是个外人,都对他这么温柔?为什么母亲是他的生身之人,却总是漠视他?他从以往学来的书中,拼命找寻答案。
却只能找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百善孝为先”“孝,德之始也。
”“人之行,莫大于孝。
”诸如此类,要他孝、要他顺、要他承受、要他感恩的说辞。
可是,若是没有嫂嫂也就罢了,他不曾得到,尚能感念父母对他的生养之恩,纵使艳羡哥哥,也能安慰自己哥哥体弱所以多得父母照拂,父母也同样爱他。
但是,嫂嫂给了他那么温柔的爱意,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母亲当真爱他。
如果母亲爱他,就不会将他一次又一次遗弃,不会在他哭泣的时候流露出烦躁不安的神情。
母亲应该像那位跳崖自尽的农妇,与女儿生死相随。
母亲也应该像嫂嫂一般,会给他温暖的怀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跟他说:“没事的。
”会抚平他的不安。
会理解他的别扭。
会坚定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