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困在梦魔里
时会卷土重来。
他攥紧剩下的药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具身l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认识的东西?
窗外雨势渐弱,只剩下零星的雨滴敲打着屋檐,发出细碎的声响。苏云起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疤痕,思绪仍被噩梦缠绕。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接着是爷爷缓慢翻身的窸窣声。
苏云起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溢出。爷爷半靠在床头,布记皱纹的手正揉着膝盖,眉头紧锁。
“爷爷,腿又疼了?”他低声问,走到床边坐下。
“老毛病了,这鬼天气……”爷爷摇摇头,声音沙哑。
苏云起没再多言,只是伸手覆上爷爷的膝盖,掌心温热,力道均匀地按揉着僵硬的关节。爷爷的腿早年受过伤,每逢阴雨天便疼得厉害,这些年,他早已熟悉如何替他缓解疼痛。
从苏云起记事起,爷爷的右腿就带着伤。小时侯他总爱趴在爷爷膝头,数着那道从膝盖蜿蜒到脚踝的狰狞疤痕,像在数一条扭曲的蜈蚣。爷爷会摸着他的头说:“这是老天爷给的记号,怕爷爷把云起弄丢喽。”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滴偶尔敲打窗棂的声音,和爷爷渐渐平缓的呼吸。
苏云起犹豫了一下,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
“爷爷……”苏云起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干涩
,“我父母他们……”,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老人浑浊的眼眸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他静静地注视着孙子,布记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良久,老人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苏云起紧绷的肩膀。
“孩子,”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妈妈这一生啊,就像山涧里的清泉,干净透亮得能照见人心。她待人总是温声细语,可骨子里比谁都硬气。她让事讲究规矩,却从不拿规矩压人。”老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老天爷有时侯……真不长眼啊,让这样的好人遭罪。”
苏云起感觉到爷爷枯瘦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双手像铁钳般突然攥紧了他的手腕。
“可你要记住——”爷爷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这世道能摧毁人的性命,但永远毁不掉真正的好人品性。”
老人几近哽咽,却强撑着抬高了声调:“云起啊,别让恨在你心里扎根。要活得像你妈妈——柔而不弱,善而不愚,明明白白地在这世上站稳脚跟。”
“爷爷,”苏云起抬起通红的双眼,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的父亲是谁?”
老人布记老年斑的手轻轻覆上孙子的手背,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苏云起心头一颤。“云起,”爷爷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还不是时侯……”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苏云起垂下眼,没再追问。
他知道爷爷的脾气——有些事,他若不想说,谁也问不出。
可心底那股压抑多年的疑惑,却像这雨夜的潮湿,无声无息地渗进骨髓。
爷爷拍了拍他的手,声音低沉:“睡吧,天快亮了。”
苏云点头,替爷爷掖好被角,转身离开。
关门的瞬间,他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