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新那张人皮的睫毛还在颤动,空洞的眼眶对准她的藏身之处。
管理员从人皮后缓缓升起,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活体装订机:该换书封了。唐棠转身撞进一面冰凉的镜子,镜中二十个自己同时被根须刺穿太阳穴,真实的颅骨立刻产生细密的裂痕。
她抓起裁纸刀划开小臂,将涌出的血珠甩向镜面。被玷污的镜中人影发出尖叫,唐棠趁机扑向窗户,却看见玻璃外密密麻麻贴满往届受害者的脸。他们的嘴被槐树根缝成五芒星形状,眼窝里开满镜面小花。
你以为逃得掉管理员的声音从每朵花蕊里传出,从你接过学生卡那刻起,你的名字就印在装订机上了。
唐棠跌坐在讲台前,忽然注意到投影仪蓝光里飘着金色尘埃。她颤抖着举起温度计,汞柱在34℃刻度爆裂的瞬间,所有金色尘埃突然聚合成林小满的轮廓。半透明的食指沾着血,在唐棠掌心写下最后一道生路。
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唐棠攥紧裁纸刀冲向管理员,刀锋却径直插进自己的镜像。世界在镜面碎裂声中颠倒,她听见现实与虚幻之间传来书页撕裂的脆响。
晨光穿透104自习室时,唐棠正坐在第四排写作业。手背的槐树根须开得正好,玻璃倒影里穿酒红色连衣裙的新管理员朝她微笑。后门吱呀作响,刚进来的男生搓着胳膊嘀咕:空调怎么这么冷
唐棠转着渗血的钢笔轻笑:要借笔吗
血月悬在自习室窗外的第七夜,唐棠后颈的槐树根须开始结果。
她对着104教室的玻璃哈气,看着霜花里浮现出六年前的教学楼设计图。图纸右下角有个被反复涂抹的名字,正是当年承建文科楼的建筑商——此刻这个名字正在她皮肤下游走,像条急于破体而出的蜈蚣。
同学,借个火。穿皮夹克的男生突然出现在第三排,指尖夹着的烟卷是用符咒卷成的。唐棠认出这是上周失踪的篮球队长,现在他的眼球变成两颗跳动的镜面珠子,每颗都映着正在融化的教学楼。
空调突然喷出暗红色冰晶。男生吐出烟圈,烟雾里裹着半张学生证。唐棠接住时摸到黏腻的脑组织碎渣,证件照片上的自己正被根须刺穿瞳孔。
他们用二十年一轮的血月校准阵眼。男生烟头的火星引燃空气里的金粉,烧出个倒立的校徽图案,今晚装订机会吐出活人书钉。
唐棠手背的镜面花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她跟着指引撬开防火栓,发现里面塞满裹着水泥的校服。最外层那件胸口别着发卡,衣摆渗出的血迹组成箭头,指向礼堂地下室。
穿过礼堂侧门时,唐棠踩碎了满地眼球状的玻璃珠。每个碎片里都封印着某个瞬间:林小满被按进混凝土、管理员往活人体内种槐树种、穿酒红色连衣裙的历任管理员手拉手跳进装订机...
地下室的青铜门刻着十三道同心圆。唐棠将手背的镜面花按在锁孔,听到血肉融化的滋滋声。门内是座由人皮书堆成的祭坛,中央悬浮的装订机正在吞噬血月光。每根钢钉都穿着具半透明的人体,林小满的魂魄正在被锻造成书脊线。
还差七个魂魄就能完成《百年校庆纪念册》了。管理员的声音从书页间渗出。唐棠看见每本人皮书的封面都是张痛苦的人脸,最新那本正在长出她的五官。
血月忽然淌下沥青般的液体。唐棠抓住被腐蚀的钢钉捅穿掌心,剧痛让四周的书架浮现荧光路径。她踩着《校友名录》上凸起的人脸浮雕奔向祭坛,林小满的魂魄突然睁眼:把钢钉插进装订机轴承!
装订机发出濒死的尖啸时,整座地下室开始坍缩。唐棠抱着林小满的魂魄滚进通风管,身后传来管理员癫狂的笑:你以为毁掉这台就能解脱每间教室都是装订机!
月光突然恢复正常。唐棠爬出下水道时,104自习室传出熟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