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
林青梧放下糕点,再三追问,绿浓才道明缘由。
绿浓的阿爹于月前染病,本以为不过普通伤寒,却不想一天不如一天,医工说怕是过不了年,家里想让绿浓回去看一眼。
一封信辗转多地送到绿浓手中,但自家公主为案件奔忙,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父亲病重,回家侍疾合情合理,庆京离燕梁千里,凭绿浓自己不知要走上几个月。
“可否向殿下借个人,送绿浓返乡?”沈云归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奴走了,公主当如何?”一边是病重的父亲,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公主,绿浓泪水盈满眼眶。
“我是公主不会有事的,倘若你想在家尽孝,安心留在家乡,若阿爹病好,想寻个差事就去赵府,跟着赵娘子做事。
”林青梧取出绿浓灵泽身契,交还于她们。
“灵泽,你也可以跟绿浓同行,重归故土,日后在赵娘子处做事。
”灵泽当即跪下,“公主是要赶奴走?”林青梧摇头,“你二人自幼常伴我身侧,我早已将你们视作姐妹。
异乡终究不如故乡,如今恰好可借秦王之手离开,何乐而不为?”“奴双亲亡故,公主是奴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异乡艰难奴更要陪着公主。
”灵泽欲将身契奉上,林青梧坚持让她收下。
身契归还,摆脱奴籍,从此便是自由身。
三年前和亲时,绿浓灵泽主动请缨随她来大虞。
多亏她们,异乡难眠的夜里,会有人陪她说说话,她无以为报。
绿浓万般不舍,收拾好行囊,辞别林青梧,踏上回国之路。
林青梧望着绿浓远去的背影,惆怅油然而生,她此生再难归国,希望绿浓替她多看几眼故乡。
沈云归察觉林青梧对燕梁的思念,“待一切尘埃落定,我陪你回郢都省亲如何?”“不必,大虞燕梁停战不久,省亲耗费财力物力不知够寻常百姓用多少年。
沈云归不死心,“轻装简行,就当去游山玩水,不会劳民伤财。
”“那也不必。
”若短暂的幸福后是无尽绵长的想念,那幸福不要也罢。
省亲亦是如此,短暂停留后,思念虽得抚慰,她却又要经历一次与至亲好友离别。
崇明宫的宫墙真高,围得她抬头只能见一方苍穹。
林氏受燕梁万民供养,自当对得起他们的供养,以她一人换燕梁安宁,哪怕囿于方寸,她心不悔。
“公主随我来。
”沈云归拉着林青梧登上朱雀门城楼,立于城楼之上,可俯瞰整个崇明宫,日暮时分,琉璃瓦镀上金光。
凉风习习,吹得幡动。
风动,幡动,少男心又动。
“殿下想当这偌大皇城的主人吗?”自古权势得人心,沈云归圣旨傍身,离权力巅峰仅一步之遥。
“昔日想,如今不想了。
”幼时沈帝带他登城楼,宫殿巍峨壮丽,沈帝大手一挥许诺他是皇城未来的主人,彼时他只觉九五至尊,福泽万民,心向往之。
但后来他发现冷冰冰的皇位是由尸山血海堆起,而人在那个位子久了,会变,变得不像从前。
比如沈帝,他的阿爹。
阿爹爱阿娘吗?他爱,惊鸿一瞥,相伴十余载,甚至爱屋及乌,他拥有阿爹孩儿中最多的帝王荣宠。
阿娘是贵妃,后宫妃嫔难与阿娘争辉,朝臣三番五次上书参季贵妃逾矩,阿爹无视弹劾,照样给阿娘等同皇后的规制待遇,但掌权者的爱掺杂利益,考量全局。
崇明宫植满阿娘喜爱的海棠花,阿翁和阿舅功勋无数,花团锦簇的季家如今却荡然无存。
“圣人可是圣旨都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