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里坊微澜，气流之翳

    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宣纸，在新长安层叠错落的赛博里坊间缓缓铺陈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电子尘埃与廉价合成香料混合的气味，雨后的积水洼倒映着上方楼宇垂下的霓虹招牌——闪烁的全息面馆、义体诊所、老字号数据当铺，光怪陆离，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污浊却又生机勃勃。

    墨子蹲在张记杂货铺门口，指尖灵活地游走在一台老旧的家用服务机械臂裸露的线路板上。她那双眼睛，清亮而深邃，仿佛能穿透冰冷的金属外壳，直视其内里奔腾的微弱电流。细小的火花在她特制的工具尖端跳跃，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最终，那原本僵直不动的机械臂发出一声平顺的嗡鸣，关节处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好了，张大爷，墨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声音清脆，线路有点老化，我给您做了个旁路加固，应该能多撑一阵子。

    杂货铺老板，一个穿着仿唐装、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镶嵌着低劣合金的牙齿：还是墨丫头手巧！那些穿白大褂的‘工程师’，只会说换新，哪懂这些老伙计的脾气！

    墨子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里坊深处。她的感知，一种家族传承下来、超越普通五感的能力，让她能隐约触到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她称之为气。这并非玄学，而是对生命体和精密机械运转时产生的细微能量场及其动态平衡的直觉把握。

    近来，这片熟悉的里坊，气的流动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就像此刻，一阵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传来。是住在巷尾的赵伯。他曾经是里坊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侍弄着一方小小的垂直农圃，每日哼着古老的秦腔。但自从三个月前，他儿子孝敬他一枚据说是内部渠道搞到的灵枢芯片后，一切都变了。

    滚开！都给我滚开！赵伯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冲了出来，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他胸口，那枚象征身份与健康的灵枢芯片指示灯，正异常急促地闪烁着刺目的蓝光，仿佛一颗狂跳不止的电子心脏。

    墨子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狂躁、灼热、完全失控的气流正从赵伯体内喷涌而出，冲撞着他自身的经络，也搅乱了周遭原本相对平和的能量场。那不是健康活力的表现，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燃烧。

    赵伯！您怎么了墨子迎上前去，试图安抚他。

    别碰我！赵伯猛地甩开她，眼神里充满了偏执与恐惧，它们……它们在偷我的‘神’！芯片里有鬼！有鬼啊！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引得不少探头探脑的目光。

    几个佩戴着社区管理袖标的义体巡逻员闻声赶来，他们动作标准而冷漠，熟练地用低能量束缚带控制住情绪失控的赵伯。又是‘芯片适应期综合征’，其中一个巡逻员对着腕式通讯器报告，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天气，目标情绪极度不稳定，请求医疗单位介入。

    墨子看着赵伯被强行带走，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官方解释永远是个体适应性问题、心理因素干扰、需进一步调试匹配参数。但墨子知道，绝非如此简单。她感受到的，是生命能量被粗暴干预后产生的根本性紊乱，是一种内在平衡被强行打破后的哀鸣。

    她的目光转向里坊另一侧，那里住着年轻的姑娘小梅。小梅曾是个活泼开朗的纺织厂女工，梦想着攒够钱去上城区学习最新的生物印染技术。自从她为了提升工作效率，贷款安装了基础版的灵枢芯片后，人就渐渐变了。

    此刻，小梅正蜷缩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一个廉价的能量补充接口，那是灵枢芯片的附属设备。墨子走近时，能感觉到小梅周身的气场微弱而粘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