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许愿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个月,这个漫长的夏天即将走到尾声时,时间似乎开始变得粘稠,像被雨水泡发的棉线,缓慢地膨胀,拉长。
蝉鸣渐弱,梧桐叶边缘泛起微黄,暑气像退潮般一点点撤离这座城市。
杨柳坐在奶茶店的高脚椅上,指尖敲击着计算器,将最后一笔家教工资录入账本。
“结清了?”同伴擦着玻璃杯问道。
“嗯。
”她合上账本,奶茶甜腻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指尖。
“哟,”同伴突然看见什么,八卦的撞了撞她的肩膀,眼睛眨了眨,笑道:“又来了。
”杨柳笑了笑没说话,同时看向窗外的人。
几天里,许愿总在这个时间出现,带着放了桂花蜜的冰粉或刚出炉的蛋糕,倚在柜台边等她下班。
有时他们一起去河边散步,看货船拖着长长的水痕驶向夕阳,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榕树下,胖胖的阿花蜷在两人中间,尾巴扫过他们的手背。
有时带一盒切好的水果,有时是街角书店新到的习题集。
他们坐在院子里那棵树下,杨柳做题,他看书,偶尔抬头对视,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蝉鸣声里,两人的膝盖偶尔相碰,像两片试探的树叶,轻轻一触又分开。
此刻他正站在店门外接电话,白衬衫被晚风吹得微微鼓起。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杨柳支着下巴看他,发现他脸晒黑了一点,是前天陪她当速写的模特时留下的痕迹。
这段时间里,杨柳抓紧结算了奶茶店和家教的所有工资。
一张张纸币在指尖摩挲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将钞票一张张抚平,按照面额分类叠好。
窗外的阳光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随着时间推移,从东边慢慢爬到西边。
隔天,他们在许愿家的院子里乘凉。
阿花不知道从哪叼来了一只死老鼠放在他俩中间。
许愿皱眉,很嫌弃的用树枝挑开,杨柳却被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她笑的恣意,飞扬的发丝镀着一层金色的光,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
他伸手想擦,却在杨柳发觉的最后一刻转为指向地上的死老鼠,违心道:“……阿花太大方了。
”杨柳笑着点头表示认同,此刻她赤脚踩在青石板上,脚底沾着一丝石板的凉意。
许愿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阿花,没管地上的死老鼠,转而到厨房切西瓜。
阿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都对它的宝贝没兴趣,遗憾的“喵呜”一声,叼起死老鼠,跃过墙头走了。
“给。
”他递来一片西瓜,红瓤黑籽,边缘切得整齐利落。
“谢谢。
”杨柳接过来咬了一口,汁水顺着腕骨滑下。
许愿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她手腕内侧,杨柳一愣,几乎是立刻,那一小块皮肤烧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也没有松开手。
杨柳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嘴唇张开又闭上,总觉得他有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某天傍晚,暴雨突至。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许愿撑着黑伞送她回家。
巷子窄,伞更窄,两人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
靠的很近,杨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混着雨水的潮湿。
“你头发沾到雨了。
”他的手指拂过她耳际,触感像蝴蝶停留般短暂。
杨柳抬眼看他,发现他的额发上也挂着水珠。
雨丝斜斜地穿过,打湿了他的衬衫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