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机里,随时可以看。
我接过U盘,喉咙发紧。我的女儿,本该无忧无虑享受大学生活,现在却在研究如何对付自己的父亲。
谢谢。我抱了抱她,今天有课吗
下午有两节发展心理学。雯雯帮我整理衣领,妈,记住啊,如果他质疑你,就反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如果他否认事实,就坚持我记得很清楚...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酸涩不已。
这些对抗技巧本该用在职场或陌生人身上,现在却要用来对付最亲密的家人。
校园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跟着导航走了十分钟,我才找到女性研究中心的红砖小楼。
教室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年龄从三十出头到五十多岁不等。
林教授站在讲台边,看到我时眼睛一亮。
刘燃!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真高兴你来了。这是课程大纲和材料。
厚厚一叠资料入手沉甸甸的。我翻开第一页,《女性主义理论导论》几个黑体字赫然在目。
不知为何,仅仅是触摸这些纸张,我就感到一股电流从指尖窜上脊背。
今天我们讨论家庭作为性别政治的场域。林教授的开场白让我屏住呼吸,
请各位分享自己的观察。
一位短发女性首先举手:我丈夫总说我养家,实际上我的收入是他的三分之二,但家务和孩子全是我管...
我前夫控制所有银行卡,每次买菜都要报账...
我老公说女人开车不行,硬是把陪嫁的车给他弟弟开...
一个接一个故事像镜子般照出我的生活。
当轮到我的时候,嗓子干得发疼。
我丈夫...是医生。我艰难地开口,
在所有人眼里他完美无缺,但二十年来,他没给过我一分钱家用...
话语一旦开头,后面的故事就像决堤的洪水。
冼子杰对大哥一家的慷慨,对我和雯雯的吝啬;他对外人的和善,对家人的冷漠;他精心维护的公众形象,关起门来的真实面目...
典型的圣人综合征。林教授在讨论间隙对我说,
这类男性通过外在的善行获得道德优越感,同时合理化对家人的剥削。
下课已是中午。
我婉拒了同学们聚餐的邀请,匆匆赶回图书馆上班。
刚换好工作服,馆长就黑着脸走过来。
刘燃,最近你请假有点多啊。他敲了敲借阅台,上级检查在即,地方志还没整理完呢。
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我低头道歉,我今天加班完成。
馆长哼了一声走开了。同事小张凑过来:别理他,更年期。对了,你上午去哪了你老公打电话来找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就问你去哪了。小张好奇地打量我,你们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强作轻松,转身去整理还书车,手却抖得几乎拿不住书。
冼子杰从不主动打电话到我单位。
他起疑了还是单纯想查岗
不管哪种可能,都不是好兆头。
下班前,林教授来还书,趁没人时塞给我一张纸条:周律师,女性法律援助中心,明天下午两点。
我把纸条藏进内衣口袋——那里已经成为我的秘密基地,放着新办的银行卡、重要联系方式和收集的证据复印件。
21
回到家,冼子杰罕见地已经在厨房煮面。
油烟机轰响,他背对着我,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二十年前,正是这双手臂让我感到安全。
回来了他没回头,饭马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