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那方小小的探视窗，描摹着病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张扬的话，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她说……好像有点下不去手了，特别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

    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她的坠崖，难道并非意外，而是……

    护士轻手轻脚地出来，低声嘱咐：病人麻药快过了，可能会有些躁动不安，家属方便的话，可以进去陪一会儿，安抚一下。

    我依言换上隔离衣，消毒双手，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心情，屏息推开了ICU的门。

    病房内异常安静，只有生命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像时间的秒针，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在床沿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记忆中，这双手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抗拒，此刻却温顺地、毫无生气地任我握着。

    清欢……我低唤她的名字，你怎么能……这么傻

    她毫无反应，依旧沉睡在药物带来的混沌里。

    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是想报复我……那么，你成功了。我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上眼眶，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难过。

    可那……那也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能……怎么舍得……这么狠心

    话语哽在喉间，视线渐渐模糊。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背叛与伤害，我的心早已麻木，早已坚硬如铁。可在此刻，看着她这副模样，所有强撑的冷漠与不在乎，轰然坍塌，碎得彻底。

    原来，我还是爱她。深入骨髓，无可救药。哪怕她曾那样欺骗我，伤害我，这份爱意，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心底最深处，无法拔除，无法控制。

    就在我沉浸在自我厌弃与痛楚中时，那蝶翼般的睫毛，忽然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初醒的眼眸，还带着一层水汽般的迷茫，像蒙尘的黑曜石。当她的视线聚焦在我脸上时，瞳孔闪过了一丝错愕。

    周……子昂

    是我。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她定定地看着我，那双失却神采的眼眸里，情绪纷繁复杂，似有惊疑，有惘然，更深处，还藏着一些我无法解读的幽暗。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再次开口，我的孩子……还在吗

    第9章

    她刚醒过来，问的竟是孩子。

    我凝视着她因失血而愈显透明的脸庞，一时竟语塞。

    是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将她再度推入绝望的深渊抑或……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予她一丝苟延残喘的希望之光

    周子昂，告诉我实话。叶清欢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深吸一口气，艰涩地吐出那几个字：孩子……没了。

    叶清欢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那双眼眸中最后的光亮，刹那间黯淡、熄灭。

    她缓缓阖上眼帘，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沿着苍白的面颊，蜿蜒淌下，洇湿了雪白的枕巾。

    原来，她并非我想象中那般铁石心肠，她亦会为这尚未谋面的骨肉，痛彻心扉。

    病房内，死一般的沉寂再度蔓延，唯有床头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一下下敲击着凝固的空气，也敲击着我的心。

    不知沉寂了多久，叶清欢再次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荒芜，是你……救了我

    是。

    为什么她的眼神空洞，你不是该恨我入骨吗恨我欺瞒，恨我搅弄风云毁你婚礼，恨我……险些断送你孩子的性命。

    我恨你，入骨。我迎上她的目光，可我更恨我自己，为何会爱上你这样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叶清欢笑得愈发苦涩，蛇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