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是这把琴的材料不好吗?」小黑炭担忧地问道:「你好像没有平日那般得心应手。」
晏怜绪把瑶琴紧抱怀中,好像生怕小黑炭收回这份珍贵的礼物,摇头道:「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小黑炭也没有深究,他柔声道:「你给它起名,好不好?」
略带沙哑的柔言软语听得晏怜绪怦然心动,竟然不敢直视那张看了那麽多年的容颜,此时他忽地想起跟小黑炭初遇的那天,便道:「琼树留宸瞩,璇花入睿词—璇花,这把瑶琴名为璇花,可好?」
春来秋去,兔缺乌沉,这场盛大的婚礼足足筹备了大半年。在楼月璃和曲清淮大婚那天,玉鸾佯病不来,他打发了夕雾前往观礼,然後独自躲在茜云阁里。
镂空紫藤葡萄纹地坪窗毫无缝隙地锁起来,篆销余馥,香吹轻烬,唯有一线碧烟萦藻井,玉鸾把自己裹在白地织金胡桃纹锦衾里,像一头固执的茧,不愿化身成蝶,他却还是依稀听到远处的锣鼓喧天。他已经不知道失眠了多少夜,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泪水也快要哭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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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玉鸾心心念念那麽多年,迷恋得无法自拔的男人,现在正在迎娶另一个女人。他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将会得到月雫老百姓的夹道欢迎。
今天之後,曲清淮就是楼夫人,楼月璃的妻子,她可以跟楼月璃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他们将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那是跟玉鸾完全无关的未来。
玉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楼月璃离他愈来愈远,直到那双绿眸再也容不下他的身影,左耳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终於,热闹的声息渐渐远去,迎亲的队伍大约正在浩浩荡荡地前往楼家。
玉鸾突然感到很寒冷,那是一股打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严寒,无从排解。唯有那个男人的拥抱方才可以带来暖意,溶化内心的所有孤独。
藏在锦衾的缠枝花纹银香球残留一缕余香。玉鸾抓着冷冰冰的香球,指节几乎发白,手背青筋暴现,掌心不断沁出汗水,凹凸不平的纹路快要刺伤他的手了。
忽然,玉鸾趔趄下床,点燃所有蜡烛,昏暗良久的房间总算重新亮起来,亮得容不下丝毫阴影。他久未接触强光,眼睛疼痛得几乎再度落泪。
素烧天蓝釉三足筒香炉里燃烧着红萝炭,薰得玉鸾大汗淋漓,他急急把散落的长发拨到胸前,赤脚踩着菱格瑞花羊毛地毯,一步步走到松木镂空菱花屏风後的四神如意铜镜前。
铜镜里的玉鸾衣衫不整,披头跣足,脸色惨白,满眼红丝,眼下一片青黑,双唇乾燥脱皮,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神情凝重,缓缓地解开腰带,逐件脱下衣服,赤裸裸地站在镜前。
烛光明亮,无比清晰地映照着这副穠纤合度的胴体,却也映照着玉鸾一直想要隐藏的秘密,他不知道楼月璃会否愿意接受现在的自己,但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玉鸾也愿意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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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取下挂在三足青瓷凤首洗面架上的薰香丝巾,一丝不苟地擦净汗水,再拿起盖在青竹薰笼上的华衣锦服。他穿上鲜红的长襦袢,披上春梅红地桧木垣菊花芒草图振袖,系起萌黄色缎纹地秋草腰带,熟练地在背後绑了文库结。
虽然玉鸾平日由夕雾照顾起居饮食,但他早在醉梦院时已经学懂把自己包装成一份最精美的礼物,供给男人的肆意玩弄享用。
暮云秋影蘸潇湘,锦帐绣帏斜掩,金鸭香凝袖,铜荷烛映纱,玉鸾坐在粉彩描金玲珑锦地剔花绣凳上,打开象牙雕花螭龙纹镜奁,兰膏鸦翠匀渍,绿云慢绾新梳束,玉钗头上凤,插上象牙雕嵌金银插梳,接着连娟细扫眉,以镙子黛描出青枝绿萼,再以青玉抿子沾了六瓣海棠花胭脂,薄薄施朱,蘸粉纤纤指,以紫茉莉花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