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蜈蚣王已僵死多时。
云游道人蹲在江边清洗枣木杖,杖头串着七盏破碎的白灯笼。
白蟒精借周婉容的怨气化蛟,铁蜈蚣取它逆鳞铸形。
道人甩干杖头水珠,
如今冤魂散尽,该去会会真正的山神了。
陈三水望向岳麓山巅,那里隐约传来钟鼓齐鸣。
右臂鳞片寸寸剥落,露出皮下蜿蜒的符咒——
正是祝哥劈山时留下的血纹。
江风卷起半张残破婚书,泛黄的周字被血渍晕成囚。
第四章
云麓宫·归来钟
钟鸣招魂
光绪二十三年
小暑
陈三水是被银杏叶抽醒的。
他昏沉沉伏在云麓宫山门的石阶上,昨夜与蜈蚣王搏斗的伤口还渗着黑血。
一片殷红的银杏叶贴在他眼皮上,叶脉突突跳动,如同吸饱了血的虫豸。
抬眼望去,整座道观的老树都在簌簌发抖,叶片边缘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咚——
地底传来的钟声震得他心口发麻。
这声响与麓山寺的晨钟截然不同,倒像是谁把铜钟埋进了脏腑,每一声都带着血肉撕裂的颤音。
陈三水踉跄起身,右臂鳞片不知何时褪尽,裸露的皮肤上凸起道道符咒般的血痕。
循着钟声穿过三重殿阁,后山断崖处的情景让他喉头一紧——
十人合抱的银杏古树下,一口青铜巨钟被虬根死死缠住。
钟体爬满铜绿,裂缝间渗出暗红液体,沿着树根淌成蛛网般的血溪。
最骇人的是钟顶悬着的铁索,那铁链早已锈蚀断裂,断口处却生出肉瘤似的树瘤,将残索与枝干融为一体。
莫碰!那是口吃人的钟!
苍老的喝止声从树后传来。
陈三水猛然后撤,方才立足处突然塌陷,露出个丈许宽的土坑。
坑底堆满森森白骨,骨殖间缠着褪色的红头绳。
守钟的老道士从树影里转出,手中浮尘沾满蛛网。
这老者瘦如枯竹,道袍下摆打着层层补丁,唯独腰间悬着的八卦镜澄亮如新。
他抬脚碾碎一只爬上鞋面的蜈蚣,虫尸爆开的汁液竟带着铁腥气。
光绪三年,有个樵夫不信邪,
老道用浮尘指向铜钟,
非要撬块铜皮打柴刀。
山风骤起,钟体裂缝渗出更多血水。
陈三水瞥见血溪中浮着半枚铜钱,正是云游道人占卜用的乾隆通宝。
当夜他那把新打的柴刀,把他全家七口人剁成了臊子。
老道突然掀开左袖,露出截白骨森森的小臂,
贫道这条胳膊,就是抢他刀时丢的。
陈三水刚要追问,钟内突然传出女子呜咽。
那哭声起初细若游丝,渐渐混入金铁相击之音,最后竟化作字字泣血的歌谣:
铜皮作棺骨作钉,魂归处啊路难寻...
老道脸色骤变,八卦镜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镜面映出铜钟倒影,陈三水分明看见个宫装女子贴在钟内壁,十指抓挠出的血痕正透过铜锈渗出!
子时的月光惨白如骨。
陈三水攥着桃木簪摸回古树时,铜钟表面的铜绿正在剥落。
树根缝隙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根指尖都扎着锈迹斑斑的铜钉。
他屏息靠近,听见钟内传出熟悉的呼唤:
当家的...
桃枝儿!
陈三水发狠地劈砍树根,柴刀却溅起一溜火星——
这些根须早已与铜钟熔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