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缓缓渗出暗红的液体。
陈三水是被钟声引到山门的。
自响鼓岭那场血雨后,他右臂的暗红斑纹已蔓延至肩胛,每日五更天便如火灼般疼痛。
此刻这疼痛却突然转向左胸,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踉跄着扶住石狮,望见麓山寺的匾额在晨雾中渗出细密水珠——
不,那是血珠!
施主留步。
明镜禅师立在染血的台阶上,手中锡杖横拦。
老和尚目光扫过陈三水渗血的衣襟,忽然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檀越可曾见过会飞的钟
陈三水正要开口,钟楼方向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
两人赶到时,正撞见了觉瘫坐在香炉旁。
小和尚哆嗦着指向悬在梁间的铁蜈蚣雕像——
这尊镇寺之宝长逾两丈,百足缠绕青铜巨钟,此刻蜈蚣尾部三节铁鳞不翼而飞,断口处挂着暗红的肉絮。
它...它刚才动了!
了觉指着蜈蚣尾部的铁索,
弟子擦拭铜钟时,听见锁链哗啦作响,回头就看见铁蜈蚣在蜕皮...
明镜禅师突然剧烈咳嗽,僧袖掩口时溅上点点猩红。
老和尚颤抖着掀开蒲团,露出青砖上深深的凹痕——
那是铁蜈蚣尾部在地面拖出的印记,砖缝里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银白鳞片。
禅房里的镇妖志摊在康熙四十年那一页。
陈三水摩挲着书页上的工笔绘像,画中铁蜈蚣栩栩如生,唯独双目处晕染着朱砂红。
明镜禅师将药碗搁在案头,苦香中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康熙四十二年夏,湘江泛赤潮。
老和尚指尖划过泛黄纸页,
有巨蟒兴风作浪,水漫长沙城三月不退。
烛火忽然爆开灯花。
陈三水望向窗外,暮色中的铁蜈蚣雕像仿佛活了过来,百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
当时寺中有位疯秀才寄居。
明镜禅师的声音忽远忽近,
那书生自称在响鼓岭得了仙缘,夜夜对月吐纳...
知客僧推开柴房门时,差点被腥风掀个跟头。
疯秀才蜷缩在墙角,怀中紧抱青布包裹,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银白鳞片。
窗外暴雨如注,江水拍岸声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快走...
秀才十指抠进砖缝,指甲缝里渗着黑血,
白娘娘要醒了...
江水咆哮声骤然逼近。
知客僧扑到窗前,见十丈高的黑浪正扑向山门,浪尖上隐约可见灯笼般的幽绿竖瞳。
疯秀才突然暴起,怀中包裹滚落——
竟是颗拳头大的明珠,内里游动着血红絮状物。
还给我!
秀才嗓音变得嘶哑异常,嘴角裂至耳根。
他扑向明珠的瞬间,窗外巨浪轰然拍碎钟楼一角,青铜古钟咣当坠地,将疯秀才砸成肉泥。
翌日清晨,匠人们在血泥中发现明珠已化作顽石。
监院法师以熔化的铜钟为材,照着浪中巨影铸成铁蜈蚣,用百丈铁链缠住残钟镇于江畔。
说也奇怪,铁蜈蚣落成当日,洪水便退去三丈...
陈三水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
禅房地面不知何时漫起薄雾,雾中浮动着鱼腥气。
明镜禅师背后的镇妖志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到最新一页——
那里粘着片银白鳞片,正随着雾气起伏微微翕动。
当年铁蜈蚣落成时,监院法师留过偈语。
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