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角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断齿处还卡着半片竹屑。
是娘……她轻轻触碰头骨,青竹伞突然剧烈震动,青璃的虚影从伞面涌出,与头骨虚影重合。秀娘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青璃被押上刑场,周乡绅举起屠刀,沈君彦别过脸去,父亲躲在人群中攥紧拳头……最后定格在自己满月时,父亲抱着她跪在青璃坟前,老槐树的影子像道符咒,刻在她襁褓上。
秀娘!陈昭的呼喊打断思绪,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秀娘抬头,只见周明远举着火把探身,狰狞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好啊,原来你才是那妖女的种!当年你爹抱着你跪在我爹面前,说你是捡来的野种,我爹竟真信了——
周明远!陈昭的刀抵住他咽喉,你以为有你爹撑腰,就能无法无天
周明远冷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十几名护院从暗处涌出,手里提着泼了桐油的火把:陈捕头可知,这井底全是易燃的枯叶我只要一声令下——他抬手作势要扔火把,秀娘惊觉他袖口绣纹竟与石匣上的并蒂莲一模一样。
你绣的纹样……是从哪来的她忽然问道。
周明远一愣,下意识答道:我爹书房有本旧谱,上面全是那妖女的绣样——话音未落,脸色骤变。秀娘趁机抓起头骨,青竹伞自动撑开,伞骨上的刻字发出青光,竟将护院们手中的火把一一震灭。
娘,借你的伞骨一用。秀娘低声道,伞面突然分裂成无数竹片,每片都化作锋利的刀刃,直指周明远咽喉。青璃的虚影在刀光中忽隐忽现,断指处渗出的血珠凝成伞骨形状,狠狠刺入周明远手腕。
啊!周明远惨叫着松手,火把掉进井里,枯叶瞬间腾起火焰。秀娘抱着头骨往墙上爬,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陈昭见状,竟纵身跃下,用身体替她挡住掉落的碎石:抓住我的手!
就在此时,周乡绅的怒吼从院外传来:陈昭!你竟敢私闯民宅!他带着衙役踢开后门,手中宝刀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当年你祖父替沈君彦顶罪时,曾发下毒誓——沈家后人永世为奴,你竟敢违背祖训!
陈昭攥着秀娘的手一顿,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原来我祖父不是病故……是被你逼死的。
周乡绅大笑:他若肯烧掉玉牌,我自然会留他全尸。可惜啊,他到死都攥着那半块破玉——他忽然看向秀娘手中的头骨,眼神里闪过惧意,快把那东西放下!否则我让你俩同这妖女一起灰飞烟灭!
秀娘忽然想起青璃的话,将头骨贴近玉牌。两块断玉竟再次相吸,化作一道青光注入头骨,青璃的身形渐渐凝实,竟有了活人般的肌肤。周翁还记得我断头那日么她轻抚右额刀伤,你说我的血能镇宅,却不知我的怨气能噬魂。
周乡绅脸色煞白,宝刀当啷落地。护院们见状四散而逃,唯有周明远还在挣扎:爹!快杀了她们!
杀青璃指尖轻点周乡绅眉心,老人瞬间呕出黑血,你以为买通仵作、烧了密信,就能抹去罪证当年替你递刀的小厮,临死前把真相刻在了槐树洞里。
秀娘转头看向陈昭,他不知何时已爬上井栏,正从树洞里掏出半块带血的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中央用朱砂写着周翁亲斩四字,落款是沈君彦的指印。
原来祖父当年写下证词,藏在槐树洞里……陈昭声音发颤,他不是帮凶,是想赎罪。
火势越来越大,青璃的虚影开始透明。她看向秀娘,眼中满是不舍:傻孩子,往后要好好过日子……陈捕头是个好人,莫要辜负了。说罢,她俯身亲吻秀娘额头,断指处的竹屑化作萤火虫,照亮了井底的骸骨。
秀娘攥紧陈昭的手,在火光中看见他眼中的泪光。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青璃的虚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秀娘发间的银簪。周乡绅父子瘫坐在地,像两具泄了气的皮囊,而井底的骸骨们,终于闭上了空洞的眼。